日光清冷。
    許元下界的時辰還是那般，在朝陽剛剛升起時下界而來。
    目光在周身一掃，還是那片熟悉的桃花林，隻是隱約間桃花林越發的茂密了起來。
    昨日似是有一場大風刮過，地麵上有不少桃花瓣灑落在地，鼻尖輕嗅，便可聞到桃花香。
    麵前的桃林即使被風雨摧殘，枝葉上也仍舊有著許多看似嬌弱的桃花屹立其中，露水凝結其上，卻是傲然不倒。
    還不待許元有下一步的動作，耳邊便已是傳來一道驚呼。
    “媽耶，仙宮！！！”
    少年的驚呼聲擴散開來。
    許元也抬頭向著上方看去。
    隻見那極端遙遠的天際之上，分明是晴空萬裏間，竟然顯露出了大片大片的仙闕玉宇！
    祥雲在宮殿上飄蕩，仙鶴在其中飛舞，龍鳳呈祥，金蓮遍地，真真是一副仙家氣派！
    此時此刻，發出這道驚呼聲的又何止是季武。
    每一個能夠看到此情此景的人，莫不是瞪大了雙眼，渴求的目光似乎能夠跨越億萬裏之遙，貪戀的想要將天上的一切盡皆收入眼中。
    無數人的心中，爆發出了難以言喻的渴望。
    仙闕已顯，卻又在遙遠的天邊！
    那種明明知道對方存在，卻又無法接近半分的感覺，又該讓人何等煎熬！
    在無數人渴盼的目光之中，許元僅僅是凝視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無他，真的看煩了，煩的透透的。
    但凡能有一絲機會想辦法下來，他也不想待在那裏。
    那裏除了他，可是一個人都沒有啊！
    他每一年方才能下界一天，相比之下，在下界的時間是如此的寶貴，反而是在天上的時間，如同坐牢一般煎熬，實在是沒有什麽好看和留戀的。
    唯一稍稍值得讓許元高興的除了下界之外，便是這次下界天上沒繼續往下掉什麽東西。
    雖說以往那些東西總是還沒真正掉下來，就已煙消雲散，但萬一真掉下來，甚至掉到人群密集的場所，那得死多少人啊！
    倒並非是許元聖母心，實在是在天上的時光過於孤獨寂寞，別說是能夠和他交談的人了，連個獸都沒有。
    下界之後，能夠看到人煙氣，對許元來說已是一種享受。
    畢竟這最普通的人間，就是他所渴求而不得的東西。
    許元目光靜靜的看著季武大呼小叫，又蹦又跳。
    一年的時間過去，他還是那副充滿活力的樣子，隻是身子又長高了些，連身軀都顯得堅實了幾分，此時興奮的滿臉通紅，高聲吼道：“神仙！神仙！看看我啊！我要上去！我一定要上去！”
    季武的聲音激昂而有力，充滿了少年獨有的信念感，可惜除了驚擾了在後山歇息的一群鳥雀振翅而起外，僅有他的聲音四處回蕩。
    “上去了你怕要後悔。”
    許元接話道。
    “放屁！”
    季武連頭沒扭，立刻反駁，“那可是仙家......許先生？！您回來了！”
    話說一半，季武終於扭過頭去，見到許元的第一眼，立刻驚聲高呼，瘋也似的跑了過來。
    “嗯。”
    許元輕輕點頭，並不在意先前他那無意的冒犯，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道：“沒曾想這次第一個還是見的你。”
    “那是應該的！”
    季武拍著胸脯說道：“我爹爹說，許先生好像比較喜歡後山桃林，我每天一大早就趕過來了！”
    天可憐見，為了能夠再次遇到許先生，他每天晚上連夜都不熬了，這一年來每天早睡早起不說，連早上洗漱都分外幹脆，沒有半點賴床，然後再換上幹淨的衣裳跑到後山桃林......
    那副充滿積極性的模樣，連他的娘親蔡淑蘭都分外驚訝。
    這份發自內心的熱情和動力，絕對無法偽裝。
    連帶著平日裏練武時，季武都認真和專注了起來，再沒有偷奸耍滑的小心思。
    可以說，自從見到許元之後，季武仿佛變了個人，改頭換麵一般，許多幼稚的事情也不再做了。
    既然如此，季雲和蔡淑蘭也就由著他了。
    “哦？”
    許元微微挑眉，看著眼前振奮到雀躍的少年，充滿活力的圍著他打轉，那熾熱的目光炯炯有神。
    這倒不是想對他動手，實在是無處發泄渾身精力的下意識之舉。
    如果說此前看著天上宮闕隻是暢想的話，那此時盯著許元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麽絕世珍寶一樣。
    “請許先生收我為徒吧！”
    在許元略顯幾分疑惑的目光中，季武大聲說道。
    “又來？”
    許元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季武納頭便拜。
    沒成想這第二次雖然看起來沒有那麽毛躁了，但核心思想感情是一點沒變啊！
    “這次我是真心的！”
    季武看著許元的眼睛，恨不得裏麵寫滿真心二字，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上一次也是，不過這一次更......認真！”
    麵對那充滿渴求的目光，許元沒有猶豫，直接拒絕道：“我不收徒。”
    他一年才有一天時間下界，收什麽徒？
    而且想都不用想，季武希望學的那些東西，他也不會啊！
    然而麵對他的拒絕，季武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沮喪，僅有一瞬間的失落閃過，旋即再度振奮了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要經過許先生的考驗，才能成為您的弟子對吧？”
    季武連忙說道：“無論許先生的考驗是什麽，我都會努力完成的！您給我個機會吧！”
    無論是神話傳說，還是說書故事，想拜神仙和非同一般的人做徒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別提神話傳說和說書故事了，就算是在現實裏，哪怕是一間小武館收個徒弟都要慎之又慎，說不定要考察好幾年的品性，才能傳授一些三腳貓的功夫。
    季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想拜許先生這樣恍如神仙的人為師，肯定更難。
    但這難不倒他！
    “這不是機會不機會的問題......”
    許元搖了搖頭。
    他在天上研究了不知多久，都沒辦法延長一絲一毫下界的時間。
    同樣，他在天上待了那麽久，也沒一個人能上去。
    除了他被“大運”硬生生撞上去這種巧合之外，許元也隻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罷了。
    他在人間待的時間還沒季武生活的時間長呢，能教他什麽？
    “好了，我要去拜訪故人了，時間耽誤不得。”
    這一次許元沒有和他多談，而是腳步迅捷的向著一個方向行去，看上去還真有些許匆忙。
    “許先生，等等我，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