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琪照顧外孫女，有空就去梅雨聲這邊給紀美芸幫忙，整天忙得腳不沾地，累得晚上倒頭就睡，幾乎沒有空閑時間，精神頭卻分外足。
    難得有時間和梅雨聲坐在露台的躺椅上，享受短暫的休閑時光。
    她好像已經忘了陳涓生這個人，也不關心他現在過得怎麽樣，偶爾提起陳淺淺和陳涓生經常聯係，今年春天，淺淺和程鵬還帶著女兒去京市看望陳涓生，在京市玩了三天。
    回來謝明琪也不打聽，梅雨聲覺得好奇，問：“你真的忘了？不在乎了？”
    “嗯，也不能說是忘了，就是不關心了。”謝明琪唇角扯出一個淡淡的弧度，“想起他來，就像想起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似的，我記憶中的老公，不是他那個樣子。”
    梅雨聲理解地點了點頭：“從他出軌的那一刻起，你心裏的老公就不是他了，隻是那段時間你一直執著於把他恢複到以前。”
    “對，就是這樣，”謝明琪自嘲地笑了笑，“我心裏比誰都清楚，他已經不再是他了，但還執拗地想找回來。後來冷靜下來，我在想，是不是很早以前他就變了，隻是我沒發現，盲目自信蒙蔽了我的眼。”
    梅雨聲輕笑：“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多好，你有這麽多孫子孫女要照顧。”
    謝明琪白她一眼：“你收養來的，倒是扔給我和美芸。”
    梅雨聲不服氣：“我也照顧啊，還忙著賺錢。”
    “是啊是啊，你現在可牛掰了，秦楚都不如你！”謝明琪調侃道，“我聽見他說，準備退休了，要做你的專職保姆。”
    梅雨聲紅了臉：“他哄人呢，你也信。”
    “要說這些孩子，就是淺淺和程鵬最省心。”梅雨聲急忙轉換話題，“看著他們兩個，讓人還能相信愛情。”
    “得了吧，少在我麵前凡爾賽！”謝明琪翻了個白眼，想起女兒女婿，她也滿心歡喜。
    可很快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程鵬家的公司要上市，他變得比平時忙了十倍，經常出差，有時候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
    謝明琪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又不敢把猜疑的話說出來，就試探性地問陳淺淺：“程鵬怎麽這麽忙？不就是上市嘛，會有這麽多事要做？再說了，也不能隻靠他一個人吧。”
    陳淺淺哄著女兒隨口道：“事情的確很多，公公要退居二線了，隻有他一個兒子，所有的事都壓到他身上，可惜我什麽忙都幫不了。”
    謝明琪覷了女兒一眼：“他出差都有誰跟著？”
    “公司裏的人吧，有秘書、助理之類的。”陳淺淺正輕輕攏著女兒細軟的黃絨毛紮小辮，唇角勾起幸福的弧度。
    謝明琪一聽到“秘書”兩個字，心裏一跳：“秘書？男的女的？”
    “有男的也有女的。”陳淺淺回答完，才意識到自己老媽在想什麽，含笑盯了她一眼，“媽，你又胡思亂想什麽？”
    “我可不是胡思亂想！”謝明琪就著話題往下說，“傻丫頭，你可多點心眼吧，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老板和女秘書有幾個是清白的？你可得防著點！”
    “我相信程鵬，沒事的，你別瞎想。”陳淺淺語氣輕快，無所謂地說。
    氣得謝明琪打了她胳膊一下：“你怎麽這麽大大咧咧的，要是程鵬養了小三，你哭都來不及！”
    陳淺淺急忙捂住女兒的耳朵，不悅地瞪了謝明琪一眼：“媽，你在孩子麵前說什麽呢？”
    謝明琪也覺得心虛，急忙閉了嘴，不安地瞅了瞅小姑娘，見她全神貫注地玩小蝴蝶發夾，遂鬆了口氣。
    話題既然說開頭了，謝明琪就不想放棄，等陳淺淺哄著孩子睡著了，又把她拉到客廳裏，壓低了聲音說：“淺淺，不是媽多想，男人真的和女人想的不一樣。程鵬一出差就十天半個月的，那方麵的需求怎麽解決？難免不被狐狸精乘虛而入。”
    陳淺淺滿臉通紅，扭了扭身子，甩開謝明琪的手，埋怨道：“媽，你真是越老越不像話了，男人又不是動物，還能沒有自控能力？再說了，我相信程鵬，他不是那樣的人！”
    謝明琪戳了陳淺淺額頭一下：“你呀，有你爸這個前車之鑒，你還不提高警惕！你爸看起來像禽獸嗎？不像吧，可他就幹出禽獸的事了！我是吃過虧的，才擔心你，你別不識好人心！”
    陳淺淺被說得臉色白一陣黑一陣，正想趕謝明琪去睡覺，手機忽然響了一聲，陳淺淺滑開來看。
    以前的同事發給她一張照片，一個長發披肩的美女緊貼在男人身上，頭微微歪著，看上去要靠到男人肩膀上似的。
    陳淺淺瞳孔一縮，照片雖然沒拍到頭部，她也能一眼認出那是程鵬。
    隨即收到同事的消息：“淺淺，這是劉秘書發到朋友圈裏的圖，你可得看好你家程總了，他身邊的狐狸精太多，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陳淺淺沉吟一瞬，給同事回複一句：“謝謝，我知道了。”
    謝明琪早就湊過來看了，氣得怒目圓睜：“看吧看吧，我早就說了，哪有男人不偷腥的？淺淺，你趕快給程鵬打電話，把照片發給他，問問他怎麽回事，看看他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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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淺淺熄了手機屏，垂眸沉思。
    急得謝明琪推了她一把：“你還愣著幹什麽？他要是在這裏，我立馬和你一起去捉奸！這麽遠，我們又夠不上，你趕快打電話，讓他明白你已經知道了，他若還想要這個家，就得收斂一點！快點，打電話警告他啊！”
    陳淺淺抬眸奇怪地看了看謝明琪：“媽，他可能正在參加一個酒局，那女人靠著他也許隻是一個瞬間，被有心人抓拍到了。我要是當回事打電話過去質問，好像坐實了程鵬出軌似的，那我是不是太可憐了？而且，我跟你說過，我相信程鵬。”
    謝明琪難以置信地瞪著陳淺淺：“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蠢萌的丫頭！難道你要等著程鵬把小三帶進家裏，逼你離婚，你才相信嗎？那時候不都晚了？”
    陳淺淺臉色一白，眸中閃出怒意：“媽，你就不盼我點兒好？”
    謝明琪一把奪過手機，滑開屏幕，指著上麵的照片說：“你睜開眼睛看清楚，這隻是開始，你必須掐滅在萌芽中。如果你聽任他們發展，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我早就跟你說過，要捏住公司財務，至少要守在程鵬身邊，現在狐狸精太多了，你防不勝防。你倒好，不管不問，程鵬在外麵有了私生子你都不知道！”
    “媽！你夠了沒有？”陳淺淺厲聲喝道，“你不要摻和我們了行不行？這是我和程鵬之間的事，你不要在我們的感情中鑿釘子！”
    謝明琪眸中閃著淚光：“我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你走我的老路！男人必須要防著，特別是程鵬這樣的成功男人，外麵誘惑太多了，傻孩子！”
    陳淺淺平靜了一下心情，緩了語氣說：“媽，你別管了，我和程鵬的感情沒問題，我也相信他的為人。”
    說完，徑直去了臥室。
    謝明琪直愣愣地看著她扣緊了房門，呆了一瞬，摸出自己的手機，翻出程鵬的電話，想給他打過去。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很久，終究沒有點下去。她不知道電話接通以後該說什麽，又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質問他，破壞他和淺淺的感情。
    最終她長歎一聲，關掉手機，去了自己房間。
    陳淺淺被謝明琪說得心情煩躁，心裏再怎麽信任，也經不住有人不斷地在耳邊灌輸一些負麵言論，讓她不自覺心煩意亂。
    她知道程鵬的公司規模越來越大，程鵬年輕有為，免不了招蜂引蝶。但是夫妻間如果喪失了最起碼的信任，整天疑神疑鬼。婚姻的堡壘就算沒有被人從外麵攻破，內裏就已經坍塌了。
    陳淺淺不會做這麽傻的事，她知道婚姻是建立在愛之上，而愛是建立在信任之上。
    她深呼吸，壓下翻湧的情緒，躺在女兒身邊，聞著小孩子身上令人心醉的奶香味，眼睛迷糊起來。
    手機嗡嗡震動，陳淺淺倏然驚醒，一看是程鵬打來的視頻，心裏一鬆。
    終究還是擔心的，陳淺淺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灑脫。
    她彎起唇角按了接聽，屏幕上出現程鵬那張帥氣的臉，他好像剛洗了澡，穿著睡衣，頭發濡濕好像在往下滴水。
    “老婆，恬恬睡了沒有？”程鵬磁性的嗓音傳出來，撫平了陳淺淺躁動的情緒。
    恬恬就是他們的寶貝女兒，陳淺淺把鏡頭朝向酣睡的孩子，低聲說：“早就睡了，你小聲點，別吵醒她。”
    程鵬輕笑，開始貧嘴：“我們女兒真漂亮，真可愛，長得隨你。這就看出找個漂亮老婆的好處了，我現在巴不得飛回去，睡在你們娘兒倆身邊。”
    陳淺淺嗔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喝多了？話這麽多。”
    “嗯，今天喝得有點多，頭疼。”程鵬皺了皺眉，歪到酒店的大床上，睡衣領口敞開了一些，露出誘人的鎖骨，“老婆，你給我揉揉。”
    “又有人灌你酒了？”陳淺淺心疼地凝視著他，“那些人真是，什麽狗屁酒桌文化，難道不喝酒就談不了事？”
    “就是，酒桌文化就是糟粕！”程鵬同仇敵愾，“今天請的是這邊的官猿，沒辦法，躲不掉的應酬。我這已經是盡量少喝了，可有些人真推不了。”
    “酒店裏有沒有水果？西瓜或者葡萄都行，或者自己衝一杯蜂蜜水喝。”陳淺淺蹙眉，發現程鵬的眼角有些發紅。
    “你看，”程鵬把鏡頭轉到別處，茶幾上擺著一盤切好的西瓜，“我早就備好了，待會兒吃幾塊就睡覺。”
    陳淺淺放心下來，她了解程鵬不喜歡吃水果，叮囑他在外麵喝了酒吃點水果能醒酒，不會很難受，看來程鵬很聽話。
    “邊吃邊說，不是頭疼嗎？”陳淺淺柔聲勸道。
    “好，”程鵬翻身下床，拿起一塊西瓜，一邊啃一邊和陳淺淺聊天，說今天見了哪些人，談成了什麽項目，還說起一些人古怪又好笑的習慣，逗得陳淺淺捂著嘴笑，不敢太大聲，免得吵醒女兒。
    夫妻倆說了半個多小時，程鵬吃了三塊西瓜，抱著手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撒嬌：“老婆，給我唱個催眠曲吧，你給恬恬唱的那個，我也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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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淺淺輕聲哼唱，看著對麵程鵬很快睡熟了，發出輕微的鼾聲，她沒有掛斷視頻，而是長久地凝視著他的睡顏，心裏一片安寧幸福。
    她沒有問那個往上貼的女人的事，因謝明琪的話而引發的煩躁此刻也消散殆盡，心情像雨後的晴空，幹淨清澈又水潤。
    第二天早上，謝明琪早上起來做早飯，看到陳淺淺給剛睡醒的恬恬洗漱，紮小辮，換衣服。
    陳淺淺表情平靜，唇角還彎著笑意，時不時逗女兒，發出清脆的笑聲。
    謝明琪撇了撇嘴，這丫頭真是心大，如果她收到那樣的照片，就算不打電話質問，也會整晚上睡不著，心裏翻江倒海似的，早上黑眼圈必定掛到下巴。
    好不容易按捺住好奇，吃完早飯，謝明琪抱著恬恬哄著玩，似是無意地問：“淺淺，昨晚程鵬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陳淺淺早就看出謝明琪的想法，故意不主動跟她說，此刻她忍不住問了，才淡淡道：“打了，臨睡前發來視頻，說了很長時間，直到他也睡著我才掛斷的。”
    謝明琪心裏一鬆，同時也升起一絲尷尬，訕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以後你們要保持這樣的習慣，隻要他出差，晚上臨睡前就要視頻一下，看看有沒有人和他在一起……”
    “媽！”陳淺淺忍不住喝止她，“你不要整天想些亂七八糟的好不好？也影響我的心情！”
    謝明琪翻了個白眼，不再說話。
    她覺得凡事還是防患於未然比較好，不會被驟然而來的噩耗打擊，像她曾經的那樣。
    直到中午恬恬午睡了，陳淺淺覺得有必要好好和謝明琪聊一聊。
    “媽，”陳淺淺拉著謝明琪坐在沙發上，神情鄭重，“我也是有女兒的人了，對於自己的婚姻和家庭，有自己的規劃和想法，您不要總是給我灌輸一些屬於您的理解和感悟。”
    謝明琪剛要解釋，陳淺淺用眼神製止了她，繼續說：“我和程鵬之間，如果沒有了解和信任，就不會走入婚姻。既然結婚了，就會彼此坦誠，攜手一生。實際上，我在答應他求婚的時候，心裏就明白，如果將來他有什麽變化，比如像我爸那樣，那麽我會安靜地離開，既不強求也不挽留。”
    謝明琪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女兒沉靜的小臉，突然產生了自卑和羞愧。
    “心已經不在我這裏，做任何事都是多餘，不如彼此放手，各自安好。”陳淺淺唇角勾出淺淡的弧度，“但我不後悔，因為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是幸福的，快樂的。你可能要說，他耽誤了我的青春，可他的青春也一樣耽誤了啊！這是公平的。”
    “這就是我為什麽要堅持自己的事業，而不是依附於他。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什麽變故，我在經濟上是獨立的，不會受製於人。人生很短，也很長，誰也說不準會遇到什麽事，隻要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都會傾盡全力地愛他，愛這個家。”
    陳淺淺最後做了總結：“所以，媽，你不要擔心我，也不要再影響我，我能過好自己的生活。”
    謝明琪呆了半晌，陳淺淺都進屋去了，她還張著嘴巴，傻了似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覺得自己這把年紀都白活了。
    她沉默著回了自己房間，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動，深刻回想了自己的大半輩子。
    梅雨聲這個朋友，陳淺淺這個女兒，都活得比她通透，她們也收到了命運的饋贈。隻有自己，明明已經經曆了那麽多，卻還陷在混亂的執著中。
    陳淺淺的話宛如當頭一棒，把她徹底打醒了。
    後來她和梅雨聲說起這次的談話，梅雨聲深深感慨，說陳淺淺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這可能和陳涓生從小給她講曆史故事有關。
    謝明琪怔了一瞬，恍然大悟。
    作為父母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真的至關重要，陳涓生再不好，謝明琪此刻也對他充滿了感激，因為有他，陳淺淺才能擁有健全的思想，而不是被她影響。
    “你有沒有發現？”梅雨聲饒有興味地笑道，“這些孩子的名字取的，恰好和他們的命運相反？”
    謝明琪愣了一下，沒明白她什麽意思。
    “我記得以前你跟我抱怨過，當初不該給女兒取‘淺淺’這個名字，真是頭腦簡單。”梅雨聲望著謝明琪的眼睛，眸子裏跳躍著光點，“可是你現在看看，淺淺根本不淺，相反，她思想深邃得很。而廣智，心胸既不寬廣，頭腦也不睿智，相反，他目光短淺，隻看眼前利益，更不聰明，很容易就被人帶進溝裏。”
    謝明琪驚訝地張了張嘴巴，震驚於梅雨聲的發現。
    “孫成誌，父母希望他將來有誌向，有大好的前途，可實際上，他卻走了歪路。誠然有生活的逼迫和坎坷，但主要還是他自己的選擇。還有梅姿，空有天生麗質的嬌美容顏，卻沒有梅花堅韌脫俗的氣節。周夏，算是個例外，外表孤冷，看似和她的名字相反，其實她內心火熱。”
    梅雨聲說完，謝明琪沒有回話，兩個人都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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