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哥剛剛提議說是想請保姆來照顧媽，不說能不能請到，咱們什麽什麽家庭請得起保姆？真的請了保姆，外頭怎麽說你姐夫？大家都會覺得我們家發了，就連保姆都請上了！錢給了保姆，終究是便宜了外人，不如你來照顧，這個錢給你。”大姐苦口婆心勸著。
    家裏眾多兄弟姐妹，隻有老三家條件最不好還養了兩個孩子，最需要錢。
    這個錢給了老三，老三得了錢，媽得了照顧，她覺得方方麵麵都很合適。
    當年母親把老三送給沒有孩子的二姨跟姨夫，老三被送過去那是享福去了，要知道他們這個家一群孩子，吃飯都吃不飽，餓得眼睛發藍。人老三家裏就她一個孩子，各方麵條件都要比他們更強。
    誰能想到，最後過得最不好的人竟是老三。
    也是命。
    “就這樣定了吧。”大姐拍板決定。
    唐娟聽到定了兩個字，一激靈回了神。
    不再去想昨夜的事情，開口說道：“我回去跟孩子商量商量吧。”
    女兒林道西就是唐娟的主心骨，大事方麵通常唐娟這個做媽的都願意跟姑娘嘮叨嘮叨，畢竟女兒聰明。
    “就這麽定了，成天搬家也不是個事，你照顧媽，帶著小西、小北就在媽這住這裏吃！不是我說你，你當媽的遇上事情總找個孩子商量，她能解決什麽問題？”大姐看著不爭氣的妹妹，忍不住教育兩句。
    家裏兄弟有一個算一個，她能拉的拉能拽的拽，為什麽不肯拉唯一的妹妹一把？除了因為唐娟被過繼出去了，另外的一個原因就是，唐娟嫁得不好，過得不好，丈夫還是個混賬無賴。
    老三這兩口子，這眼看著都過去半輩子了，就連個茅草房都沒有！成天不是住在這個親戚家下屋就是去那個親戚家蹭住，一點也不爭氣！
    但凡肯努努力，也不至於連個房都沒有，說到底就是不上進！
    提起老三丈夫林立，大姐就是一臉的嫌晦氣。
    因為妹夫的原因，對著自己的親妹妹，她都有點不願意‘沾’。
    最窮的妹妹還一口氣生了兩個孩子，大姐就越發看不上唯一的妹妹了。
    沒錢還生？
    怪你窮嗎？
    林立是個混賬，但她妹妹也不見得是個腦子好使的人。
    唐娟收了聲音。
    大姐還在繼續輸出：“一個農村的孩子要不要養得這麽嬌慣？還事事都要同她商量，你是媽她是媽？”
    “小西聰明。”唐娟提起女兒，沒忍住無聲笑了笑。
    她養的這兩個孩子，都挺好的！
    大姐：“……”
    聰明，誰看自己的孩子都覺得聰明。
    硬誇有用嗎？
    農村戶口除非讀高中繼續往上考，不然工人都當不上，聰明有什麽用？讀了高中你還是農村戶口，還是沒法工作。
    城市裏的孩子，讀完初中直接就能考中專，出來就包分配工作，你農村孩子能有什麽前途？
    嘴上聰明誰不會誇。
    你那孩子真的聰明跟什麽似的，那個家也不會過成這樣。
    聰明？
    半大的孩子，懂個屁。
    “孩子們放學也能有個吃飯的地兒，也省得你們四處漂泊……你這戶口外頭想要找個正經工作都難，轉戶口你又拿不出來這些錢，務農能有什麽發展？”大姐搖頭。
    唐家過去也窮但都熬出來了，現在回頭看看，大姐萬幸當初不是自己被過繼出去享福。
    是福是禍現在回頭想想，還不一定怎麽回事呢。
    你以為她願意往身上攬這些爛套事呢？
    唐娟林立夫妻倆感情不和，妹妹挨打她不是沒有替妹妹出過頭，轉身林立就敢跑單位來鬧騰。
    人要臉樹要皮，她家那位又被所有人盯著，林立也是鬧得花樣百出，她實在管不了，也不願意管。
    但。
    妹妹又是親妹妹，雖說不太瞧得上，親裏又夾雜著六分不熟悉，那也是親妹妹不能眼睜睜看著袖手旁觀。
    管吧，實在怕沾身上。
    不管吧，顯得冷血無情。
    她的條件又擺在這裏。
    恰逢母親出了這個事情，順水推舟了。
    也別說誰占誰的便宜，大家彼此成全。
    挺好。
    “娟兒啊，聽你姐的。”唐母躺在床上，伸手拽了拽三閨女。
    老三過得不好，她這個當媽的心裏也不是滋味。
    當年肯把孩子過繼給妹妹，就是覺得妹妹妹夫兩個人沒有孩子，對待孩子好。
    誰能想到那兩個人就養了一個孩子，還把日子過成那樣。
    但凡妹妹妹夫活著，她這個做親媽的也不好伸手去管三兒的事，這不是妹妹妹夫人都沒了，孩子也回到了鋼城，回到了她的眼皮下。
    家裏過得都好，隻有小三這孩子總挨打受欺負，想到這裏，唐母也是心中幽幽歎了一聲。
    她找過林立，可林立就是個畜生，連她都打！
    那個人就該千刀萬剮！
    三兒的命，真不好。
    沒有得到父母的庇護，也沒有丈夫的福氣，眼下也就剩了手足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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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娟見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她若是繼續推辭，好像顯得自己不是東西。
    大姐說的話就是她眼下難以解決的困境。
    鋼城如此繁榮，可一個戶口限製，卡死了所有可能。
    “謝謝大姐。”唐娟向大姐道謝。
    大姐揮揮手，也沒太往心裏去。
    隻求這個妹妹爭氣一些，以後能把日子過起來，不要將所有希望放到別人身上才是。
    幫得了你一次，幫不了一生。
    “你那大丫頭嫁人了嗎？”唐母與唐娟之間也沒有太多的話題可聊。
    想了想，幹脆從自己的外孫女林道西身上入手。
    孩子她知道，過去通過幾回信，知道唐娟的大女兒特別得妹妹的喜歡， 妹妹曾經在電報裏提過這個外孫女如何如何聰穎。
    這些話唐母也就隨便聽聽。
    一個毛孩子，能有多聰明呢。
    “沒有，她還在讀書。”唐娟對著母親溫溫柔柔講道。
    “我還以為……”唐母有些啞然。
    農村的小姑娘出嫁都早。
    不讀書了，也不能總留在家裏，所以大多數十七八也就許配人家，嫁出去以後等到合法登記年齡，再去辦正式手續。
    畢竟以女兒的條件來說，實在不像是能供得起孩子。
    “她叫小西？”唐母問。
    “林道西。”唐娟以手為筆，在母親的手掌上寫著女兒的名字。
    唐母不識字，所以也不太清楚這個道具體怎麽寫。
    “怎麽聽著像是個男孩的名？”她一頭霧水。
    這名字聽起來，怪怪的。
    “我是在道西……”唐娟像是想起什麽，將話往回咽了咽：“他們姐弟倆都是在道上出來的，姐姐是在道西，弟弟在道北，當時……他們爸爸原本要給取名叫大路小路，後來遇上個算命先生，人家幫忙取的。”
    大姐懶得去聽這些過往，她徑直去了客廳，從袋子裏數出來一百五的工資準備給唐娟。
    轉身的功夫，她又停頓了幾秒。
    將錢揣回自己的褲兜裏，決定還是等滿上一個月後才拿給唐娟為好。
    這錢若是得的輕鬆，往後總盯著她的錢袋子，她也給不起！
    “啊，原來是這個東西，兩個孩子的名字換一換就好了。”唐母自顧自說著。
    女孩子叫路北，男孩子叫道西，這樣聽起來才順耳。
    不過這名字就她來聽，還是覺得不好聽，小孩子嘛起名就該起個麗啊芬的，男孩子國慶，建國什麽不能叫。
    “算命的說我家小西就得叫這名兒……”
    “看樣子算命的也挺喜歡她……”唐母隨著女兒的話附和了一句。
    人活什麽？
    活子女！
    女兒唐娟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翻不了身。
    但女兒的女兒，如果能夠翻身，這個家也能大變樣。
    作為親姥姥，唐母希望林道西的命，非同一般。
    唐娟聽到這話，眼睛亮了亮：“不是因為她是我的孩子，我才誇她。我家小西五官長得都不是最好看的，可組合到了一起就是順延好看，她爸那個樣兒……可在老家的時候，叔叔伯伯就沒有不喜歡我們家小西的……”
    林立是個萬人嫌，可林道西卻是個萬人喜。
    客廳裏唐家大姐聽著屋裏頭妹妹一個勁的炫耀林道西，聽得有些不耐煩。
    她是個唯物主義者，最煩那些封建迷信。
    算命的那麽本事，算命的怎麽沒能讓你改命過上好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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