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目光低垂，金色的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念頭流轉，最終歸於一片沉凝。
    他沉默了半晌，方才緩緩開口
    “我潛入此界，借萬妖宗化魔殿為階梯，實則是為了順藤摸瓜，探查管轄這北俱州之地的那位‘仙人’的虛實……”
    “仙人？”
    這個稱謂，沈舟已非初次聽聞，他眉頭微蹙，追問道
    “我早前便有所耳聞，說這偌大的北俱州乃是由一位仙人統轄。”
    “隻是傳聞那位仙人已沉寂了十數萬年，這才導致了如今各方勢力割據、妖魔橫生的混亂局麵。”
    “聽你之意，莫非這萬妖宗，竟與那位管轄此地的仙人存有牽連？”
    “是。”無妄尊者頷首，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具體是何牽連？那位仙人如今究竟是何種狀態？”沈舟試圖問得更深。
    “不能說。”無妄卻再次搖頭，語氣帶著不容商榷的決絕。
    沈舟不禁有些無奈“事已至此，何必再當這謎語人？”
    “非是我要故弄玄虛。”無妄抬眼看向沈舟，目光凝重
    “證道仙人之能，非凡俗可度。縱隔千山萬水，凡有生靈誦其真名，必心生感應。”
    “所言涉及之‘因果’愈多，便如同在靜湖中投入越大的石子，漣漪擴散，被其察覺的風險便越大。”
    沈舟聽得心頭凜然。
    誦其真名，便生感應？言及因果，便增風險？
    這簡直是近乎規則層麵的感知能力，逆天至極。
    這北俱州有這種級別的存在坐鎮，想推翻還真的是困難度拉滿
    沈舟收斂心神，忽然話鋒一轉“聽你這話裏話外，倒還挺關心我的啊。”
    “關心你？此話從何說起？”無妄金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不解。
    “你方才不是說了麽，提及那位仙人越多，越容易引起其注意。”
    沈舟攤了攤手，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輕鬆，
    “那你何不幹脆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知道的都說出來？如此一來，仙人感知降臨，咱們大家一起玩完，你不就等於拉著我自爆？”
    此言一出，旁邊凝神細聽的北冥、雷震等四位真君皆是心頭一跳，背後瞬間沁出冷汗。
    沈舟這小子，膽子也太肥了！萬一這老猴子被激得真這麽做了，那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自然也知曉仙人的存在，但從北俱州混亂至今的局麵來看，那位仙人顯然並非人族庇護者，否則也不會坐視人族在妖族肆虐中掙紮求存。
    出乎意料的是，無妄並未被激怒，反而異常平靜。他緩緩搖頭“此舉確可拉你共赴黃泉。但，我不願為之。”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沈舟身上“你雖然是敵人，但就像你說的那樣，你這敵人，不過是人族與妖族立場之敵，是此方天地規則內的對手。”
    “於那涉及諸天萬界的‘大義’麵前，你我還算不得真正的死敵。”
    他頓了頓，語氣複雜“更何況，我已經意識到了一點，以我的能力，欲完成探查那仙人的使命，恐怕是做不到了。”
    “但觀你之天賦神通，亙古未見，或許……你才有一線可能，觸及那最終的真相。”
    這位人族天驕展現出的潛力與手段，早已超出了無妄的認知範疇，即便是他那位神通廣大的“主子”，也未曾擁有過如此詭異的神通。
    因此，在無妄眼中，沈舟反而成了完成那項艱巨任務的新希望。
    隻要最終能達成目標，執行者是人是妖，是敵是友，都已不再重要。
    無妄的聲音陡然轉沉，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所以，我在此予你一句忠告切莫因你的天賦與力量而沾沾自喜，狂妄自大。”
    “你與那位高踞雲端、執掌一方州陸的仙人相比……還差得遠，很遠。”
    沈舟聽罷無妄的警告，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這一點，我尚有自知之明。”
    他隨即轉向一旁蓄勢待發的滄溟真君，開口道“真君，就先不要動手了。”
    此言一出，不僅滄溟真君麵露訝異，連無妄本人都感到意外。
    “你……要放過我？”無妄奇怪地詢問。
    “你活著，比化作一根無用的猴毛，價值更大。”沈舟回答得幹脆利落，心中自有盤算。
    之所以不想動手，理由有二
    其一，此猴乃鬥戰勝佛毫毛所化，見識閱曆遠超尋常妖魔，他心中還有許多關於此界、關於仙人的疑問，或可從此猴身上找到答案。
    其二，也是最實際的一點，殺了這家夥，根本撈不到半點善行值！
    也不知是對方沒造過孽，還是因為其存在形式特殊，不被《功德錄》計入其中，總之是毫無收益可言。
    “你就不怕我尋你報仇？”無妄凝視著沈舟，追問道。
    “嗯……”沈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知曉，你眼下並無此打算。”
    他能看到，無妄頭頂的名字並非代表不死不休的血紅色，而是橙色，說明其雖有敵意，卻無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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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能說足夠隱忍啊，自己親手殺了他的狐狸女友，此猴想的竟非報仇，而是以完成使命為重，顧全所謂“大局”。
    當然，也可能因其本身隻是分身，情感意誌皆受本尊影響，並非完全自主。
    而且，沈舟清楚，這家夥應該馬上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當真不殺他？”滄溟真君仍有些遲疑，妖族尊者，尤其是如此詭異強大的存在，不殺的話，恐怕後患無窮。
    “嗯，先這樣吧。”沈舟肯定地點頭，隨即心念一動，籠罩四野的蒼茫靈境如同潮水般退去，
    看著大荒穀廢墟的景象重新浮現，四位真君頓時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困擾玄冥宗、荼毒西北人族多年的妖族禍亂，其核心的數位尊者，竟在今日被近乎一網打盡！
    而完成這驚世壯舉的，竟是眼前這個外表看似小孩，實力心性卻足以媲美他們真君的年輕人！
    此子之強，已非“天驕”二字足以形容，其心性、謀略、手段，皆已遠超同儕，足以與他們這些老家夥平起平坐，甚至……猶有過之。
    他們也終於明白，為何沈舟年紀輕輕便能背負那般浩瀚功德了！！！
    然而，不待他們上前表達驚歎與感激，卻聽沈舟再次開口，語氣帶著一絲迫不及待
    “有勞諸位先看住這猴子，順便為我護法。”
    “我準備閉關一波，衝擊一下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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