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前蒸騰的水霧粘在睫毛上，任逸望著驗身玉牌騰起的黑煙，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濕了玉簡紋路。
    劉瑤的手指突然勾住他袖口，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三十丈外的青石廣場已聚集數百弟子，鼎沸人聲裹挾著"秘境至寶"之類的字眼衝撞耳膜。
    “恭迎任師弟攜寶歸宗！”趙師兄從人群裏擠出來，腰間新換的鎏金劍鞘撞得玉佩叮當響。
    他目光掃過任逸染血的衣襟，忽然抬高聲調：“聽說你們在秘境得了七件上古遺物？”
    混沌靈瞳微微發燙，任逸清晰看見趙師兄喉結滾動時吞咽的妒火。
    他按住懷中躁動的玉簡，青石地麵忽然震顫，七位長老踏著八卦陣位從天而降，為首的白眉老者袖中飛出三十六道玉牌，在空中拚成"上交宗門"四個篆字。
    “弟子在秘境九死一生。”任逸解開束發的染血布帶，露出額角尚未結痂的傷口，“破九幽幻陣時被食魂蟻啃噬三日，闖劍塚時替同門擋下七道劍氣。”布帶墜地濺起血珠，劉瑤忽然掀開自己左臂衣袖，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引來驚呼。
    紫袍長老冷哼一聲，袖中飛出捆仙索：“既是為宗門取寶，理當……”
    "理當論功行賞。”孫長老沙啞的嗓音截斷話頭，他佝僂著背從人群後踱來，腕間暗紅血絲在日光下泛著詭異光澤。
    當他的破舊布鞋踩過捆仙索，那件上品法器竟如死蛇般癱軟在地。
    人群突然騷動，十七八個外門弟子擠出人牆。
    任逸認出最前麵的圓臉少年——三個月前他在妖獸爪下救過的雜役。
    少年舉起缺口的鐵劍高喊：“任師兄救過三百同門性命！”更多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在混沌靈瞳的視野裏交織成金色願力，悄悄滲入他丹田氣海。
    趙師兄突然捏碎傳訊符，十二道劍光自藏經閣衝天而起。
    元嬰威壓碾碎了幾塊地磚，執法堂主事踏著裂痕走來，腰間懸掛的刑律冊嘩嘩翻動：“私藏宗門寶物者，當廢去……”
    "且看這是何物！”任逸突然拋出一卷獸皮，秘境禁製的青銅紋路在空中展開。
    當饕餮紋與山門大陣產生共鳴，整座主峰忽然震顫，七十二盞長明燈同時熄滅。
    執法堂主事倒退三步，他佩劍上的靈石正與獸皮紋路發出相同頻率的幽光。
    劉瑤指尖凝出冰霜，在任逸後背快速書寫：“孫長老頸後黑霧濃了三分。”她的呼吸掠過他耳畔，帶著雪蓮清香壓住血腥味。
    任逸借著整理衣襟的動作，將三枚刻著自毀符文的玉簡塞進她掌心。
    “交出儲物戒驗看！”趙師兄的劍尖突然挑向劉瑤衣帶。
    任逸的劍鞘精準卡住對方腕骨，混沌靈瞳捕捉到趙師兄經脈裏流動的灰氣——與孫長老血管中的黑霧如出一轍。
    數百把飛劍出鞘的錚鳴撕破空氣，任逸卻注意到東南角三個執事弟子正在掐訣。
    他們腳下浮現的困龍陣紋路，竟與秘境裏絞殺過金丹修士的殺陣有七分相似。
    懷中的玉簡突然發燙，投射的星輝在他瞳孔裏拚出半個"詐"字。
    “都住手！”任逸震碎左袖，禁製粉末隨風飄散。
    當青石地磚顯露出暗紅陣紋，連最激憤的長老都變了臉色——那些血槽走向，分明是魔教噬魂大陣的變種。
    劉瑤的冰綾忽然纏住兩人腰身，她在騰空瞬間咬破舌尖，精血畫出的遁字符文卻被無形屏障反彈。
    任逸的劍鋒劃過手腕，血珠墜入陣眼激起的漣漪裏，倒映出孫長老袖中若隱若現的龜甲羅盤。
    孫長老枯瘦的手指捏住龜甲羅盤，青銅鏽跡突然剝落成灰。
    他咳嗽著用鞋底碾碎石板上的噬魂陣紋，渾濁眼珠轉向執法堂主事：“六十年前魔教圍攻山門時，老朽也見過這般把戲。”
    執法堂主事佩劍上的幽光驟然熄滅。
    任逸注意到孫長老腕間血絲正順著袖管蜿蜒，在地麵繪出殘缺的鎮魔符。
    混沌靈瞳微微震顫，他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後山禁地撞見孫長老用血喂養鎖妖鏈的場景。
    “秘境遺物各憑機緣。”孫長老佝僂的脊背突然挺直，元嬰威壓震得趙師兄佩劍脫手，“當年老夫在古戰場撿到天罡劍時，可沒人讓我上交宗門。”
    七位長老的八卦陣出現裂隙。
    紫袍長老盯著孫長老腕間蠕動的血絲，突然收起捆仙索退後半步。
    任逸趁機將獸皮卷拋向空中，饕餮紋路與護山大陣碰撞出璀璨金芒，照亮每個人驚疑不定的麵孔。
    “弟子願獻出三件古器。”任逸抹去嘴角血漬，從儲物戒中取出布滿裂痕的青銅鼎。
    當鼎身接觸陽光的刹那，山間靈泉突然倒流成瀑，在空中凝結成"天樞"二字——這正是宗門失傳千年的鎮派秘法。
    白眉長老的胡須劇烈顫抖，他手中玉牌組成的"上交"二字早已崩解。
    劉瑤適時捧出半卷冰蠶絲典籍，霜花在書頁間綻開三十六星圖，與藏經閣頂層的觀星儀產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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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下四件需助我修複靈根。”任逸掀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疤痕，那裏盤踞著秘境裏沾染的幽冥毒。
    這個動作讓幾個正要發作的執事弟子僵在原地——三日前藥堂首座剛宣布幽冥毒無藥可解。
    孫長老的羅盤突然發出尖嘯，指針直指任逸丹田。
    他混濁的瞳孔閃過精光：“若能用古器培養出抗毒體質，確是宗門大幸。”這話讓幾個長老微微頷首，他們顯然想起了百年前那位以身試毒的藥聖。
    “即日起搬進紫竹院。”執法堂主事突然甩出玄鐵令，令牌卻在觸及任逸手掌時裂成兩半。
    眾人倒吸冷氣——這分明是承認了對方體內靈力的霸道。
    趙師兄突然噴出黑血，經脈裏的灰氣順著鼻孔鑽出。
    孫長老袖中飛出血絲纏住那縷灰氣，卻在觸碰瞬間被腐蝕成黑水。
    任逸默默記下這個細節，混沌靈瞳已將那灰氣的運行軌跡刻進識海。
    當人群散去時，任逸在劉瑤攙扶下走向紫竹院。
    經過孫長老身側時，老朽嘶啞的傳音入密刺入耳膜：“你從饕餮紋裏參悟的，恐怕不止護山陣吧？”
    夜色籠罩山巔時，任逸將四件古器擺成四方陣。
    混沌靈瞳穿透青銅鼎的裂痕，清晰看到鼎內懸浮的暗金色液體——這正是白日他故意展示破損古器的原因。
    窗欞突然被冰綾叩響，劉瑤送來的食盒底層，藏著半塊刻有魔教圖騰的玉玨。
    任逸摩挲著玉玨邊緣的缺口，這與孫長老白日在羅盤上展示的殘片完全吻合。
    他吞下能暫時壓製幽冥毒的赤陽丹，開始用古器淬煉白天收集的金色願力。
    接下來的門派大比，或許能逼出更多藏在陰影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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