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再見女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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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個演員
別設計那些情節
“當啷——當啷——”
門鈴又響。
勞博握著門把,把半個身子探出去,臉上還掛著公式化的抱歉:“今天歇業,實在抽不開……雷微娜?”
門外,雷微娜垂著頭,黑呢鬥篷在風裏卷出一道黯影:“勞博,對不起……我父親一直把‘首席市政官’四個字掛在心尖上,像賭徒押最後一注。為了那張選票,他才辦了這件荒唐事。”
她的道歉很真誠,說得也是真話,可隻說了一部分,恰到好處地把“愚蠢”這張標簽親手貼在父親的身上。
麵對雷微娜,勞博完全沒有平日裏的爽朗:“查爾斯說……說這是……”他指尖在門框上無意識地摳下一絲木屑,“是不是這樣?”
雷微娜輕笑一聲,笑意涼得像初霜:“怎麽可能?你不信我?”她側了側頭,“若真是我,怎會挑這種一眼就能拆穿的滑稽橋段?”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給勞博的感覺卻是怪怪的,就像是大家在討論中午吃什麽,有人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人肉”。
不過,想想雷微娜的資料,這也倒是正常。勞博點點頭:“好,我信。我會告訴查爾斯。”
“怎麽就你一個人?”
雷微娜踮腳,目光越過他的肩頭往屋裏探。
“他閑得沒事出去溜達了。”
勞博答得飛快,像早已背熟的台詞。
身為騎士,雖然勞博平時都是一副很不靠譜的樣子,但原則性的問題他絕不會犯。
就比如在外人麵前,安特永遠是“查爾斯”,安特真正的去向,勞博也絕不會告訴雷微娜。
“就你自己?”雷微娜確認道,發出邀請“不無聊嗎?出去走走?”
“好啊!”勞博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不過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不行,我還得把家具搬到屋裏。”
事務所門口堆滿昨夜失而複得的家具。雷微娜挽起袖口,露出小臂:“我幫你!”
勞博橫跨一步攔住她:“這種粗活怎麽能讓女人做?”
雷微娜掀起鬥篷,隨手往旁邊一搭:“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正的底細,我可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小女人。”
於是,秋陽斜照的上午,戰歌街的石板路上便多了一對並肩的影子。
兩人一前一後,
她把書椅遞過來,他順勢接穩;他側身為她擋住突出的門角,她便低頭穿過。
偶爾一陣風掠過,卷起幾片金黃的梧桐葉,落在雷微娜的發梢,又被勞博抬手拂去。
兩人誰也沒說話,當最後一件書櫃穩穩落進屋內,陽光恰好穿過窗欞,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投下一片晃動的金斑。
“忙活了整整一個上午,勞博,你打算拿什麽犒勞我?”
勞博愣了片刻,隨即恍然拍了拍腦門—,挺直腰背,右手貼上左胸,行了一個極標準的欠身禮:“德維羅小姐,此刻恰是正午鍾聲前的最後一記。作為賠罪與酬謝,請允許我邀請您共享午餐。”
雷微娜挑眉,眼底掠過一絲促狹:“太差的我可不吃,霧銅脊街有家餐廳的奶油蘑菇鴿胸不錯,能讓最挑剔的羅絲蕾絲也放下架子。”
勞博側身讓開半步:“敢不從命?”
如果安特還在這裏,肯定會一腳踹在勞博屁股上,順帶噴一句:“才半天,魂又被勾走?踏馬的,不長記性!”
可惜,現在的安特在武神殿。
臨近正午,
黃銅日晷的影子已縮到最短,蒸汽管沿牆蜿蜒。
約瑟夫走在前頭,安特跟在其身後,沿著小徑一路走到一處小殿前。
約瑟夫停在階前,回身:“就是這裏了,你進去吧。”
安特點點頭,向前邁步。
約瑟夫又伸手,胳膊橫在安特胸前:“女武神很虛弱。每一次蘇醒,都是一次燃燒。燒的是祂僅剩的神性,也是我們的未來。所以,”他頓了頓,“所以,別讓祂為‘小事情’睜眼。一次、兩次,一次又一次,火總有熄滅的時候。”
安特喉結滾動:“我盡量。”
聲音落地,他側身繞過約瑟夫,推門而入。
下一秒,
風聲先於形體抵達。
刹那間,光與暗破碎,化作千萬片鋒利的玻璃,在視野裏無聲飛旋、重組——
安特進入一片由黑白灰拚成的無盡曠野。
腳下龜裂的岩層像鏽蝕的齒輪,裂縫深處滲出金屬寒光。風從四麵八方湧來,草木在風裏誕生。
先是銀白嫩芽刺破岩縫,轉瞬拔高成,下一瞬又在風裏碎成銀灰色塵屑,升騰、盤旋,化作漫天微光粒子。
天幕低垂,沒有雲,沒有霧,隻有一塊巨大的、旋轉的渾濁色塊懸在頭頂。
它緩慢地旋轉,邊緣不斷剝落,滴落成無聲的陰影。
“你這次來有什麽事?”
安特回身,女武神就站在三步之外。
“你不是沉睡了嗎?”
女武神抬手,指尖指向這片無垠的灰白曠野。動作間,安特好像聽到了什麽清脆裂響。
“這裏是我的夢境。”
安特環顧四周:“你的夢境?怎麽有一種鏡世界的感覺?”
“差不多,這是鏡世界腐蝕現實世界的具象化。”女武神語調平靜,可安特能聽出來一股倦意,“寒風便是鏡世界的侵入,草木的抽芽,則是我殘存的神力在抵拒。你瞧——”
她俯身觸碰腳邊一株剛冒尖的銀白幼芽。指尖所及,葉片迅速舒展,卻在達到指節高的瞬間枯萎,化為點點微光,被風卷走。
“當這裏再也長不出一株草,”女武神收回手,掌心留下一道漆黑的裂痕,“便是我神火熄滅之時,也是鏡世界徹底吞並現實世界的時候。”
哢嚓,
又是一聲脆響,安特愣住了。
女武神的甲胄突然變成一片黯淡的鉛灰,邊緣處不斷剝落細屑,落地便化作灰雪。
風聲忽地拔高,如同萬麵鏡子同時碎裂。安特聽見自己心跳擂鼓,他沉默了幾秒:“你還能堅持多久?”
“不知道,如果現實世界不出亂子,一直像現在這樣保持下去,應該還能再堅持幾十年。”
安特喉頭發緊:“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嗎?斯克雷和布朗尼那邊,也沒見他們這樣——”
“因為他們守護的城邦,尚且健康。”女武神抬眼,眸中倒映著灰白曠野與旋轉的天幕,“如果把城邦看作一個人——斯克雷的光之城,布朗尼的真理之城,不過是中年。肌肉尚且緊實,血脈也算充盈。而武神城……
武神城已是風燭殘年,城牆是疏鬆的骨骼,管道是淤塞的血管。鏡世界的寒風,就是入侵的病毒,而我——”
女武神攤開蒼白的手掌,掌心的裂痕像幹涸河床:“我不過是苟延殘喘的免疫係統。每一次蘇醒,都是在透支所剩無幾的神火,延緩它的衰老,讓它……活得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