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生百年終是客,不笑蒼生笑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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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軍麵色凝重地行走於大街之上,此刻的他茫然失措,不知何去何從。
    他已淨身出戶,所有的房產與資產皆留予了柳亞娟和女兒。
    不僅如此,他還為兒子陸陽準備了一張存有 200 萬元的銀行卡,交予柳亞娟妥善保管。
    此乃兒子陸陽的創業資金,雖目前無需動用,然或於日後退伍之際能助兒子一臂之力。
    唯一愧疚的便是父母,除了贈予他們一套房屋,再無餘錢可供盡孝。
    每每念及此處,陸小軍便不禁鼻頭一酸。
    臘月的風裹著冰碴子,陸小軍裹緊那件穿了五年的藏青色外套,在霓虹閃爍的街頭踽踽獨行。
    街邊櫥窗映出他凹陷的眼窩和兩頰的褶皺,鬢角的白發在路燈下泛著冷光,與櫥窗裏光鮮的新年海報形成刺眼對比。
    褲兜裏僅存的幾枚硬幣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叮當聲,像是命運對他的嘲諷。
    他租住的城中村位於城市邊緣,斑駁的紅磚牆爬滿青苔,晾衣繩上滴落的水漬在地上匯成深色的汙漬。
    推開203室的鐵門,潮濕的黴味混著方便麵的油腥味撲麵而來。
    十五平米的房間裏,一張吱呀作響的鐵架床占據了大半空間,牆角摞著幾箱啤酒罐,是他在工地搬完磚後唯一的慰藉。
    求職的日子如同鈍刀割肉。
    人才市場裏,年輕人的簡曆像雪花般紛飛,而他攥著那張泛白的高中文憑,在保安不耐煩的驅趕下,灰溜溜地鑽進勞務中介。
    第一次進工地時,四十斤重的水泥袋壓得他腰椎生疼,粗糙的編織袋在掌心磨出血泡,混著水泥渣結成硬塊。
    深夜回到出租屋,他對著鏡子抹紅花油,瞥見自己後背上縱橫交錯的勒痕,突然想起柳亞娟總說他年輕時脊背筆挺,能撐起整個家。
    餐館後廚的工作更難熬。
    淩晨四點就得去菜市場挑菜,油膩的圍裙沾滿泔水味,切菜時走神被刀劃開一道口子,老板隻扔來塊創可貼,讓他繼續剁肉餡。
    有次端著滾燙的湯鍋差點摔倒,湯汁濺在腳踝上燙出大片水泡,他卻強忍著疼痛賠笑道歉——這份工作要是丟了,下個月房租都沒著落。
    每個深夜,他都蜷縮在硬邦邦的單人床上,手機相冊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
    照片裏,朵朵穿著粉色蓬蓬裙在花園裏追蝴蝶,柳亞娟倚著藤椅笑靨如花,背景是盛開的野玫瑰。
    手指劃過屏幕時,他總會想起女兒奶聲奶氣的"爸爸抱",想起妻子在廚房係著碎花圍裙熬湯的模樣。
    淚水浸濕枕頭,他蒙住頭壓抑地嗚咽,生怕吵醒隔壁打呼的租客。
    最煎熬的是麵對父母。
    父親中風後行動不便,母親每天推著輪椅在小區曬太陽。
    每次視頻通話時,他總是躲在工地廁所裏,那裏環境惡劣,光線昏暗,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
    但他隻能強忍著,臉上擠出笑容,告訴家人自己正在談一筆大生意。
    有一次,母親無意間說起:“你爸總念叨著,說過年一家人好久沒拍全家福了。”這句話像一把利劍,刺破了他心中那層厚厚的偽裝。
    掛斷電話後,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緩緩蹲在沾滿汙漬的瓷磚地上,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湧出。
    他哭得像個孩子,身體不停地顫抖著,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無奈都哭出來。
    後來,他悄悄給老房子換了智能馬桶和防滑扶手,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並不便宜,但他覺得這是他能為父母做的一點小事。
    然而,他卻不敢露麵,隻能托物業謊稱這是社區的福利。
    除夕夜,整座城市都沉浸在煙花爆竹的喧鬧中,人們歡聲笑語,慶祝著新的一年的到來。
    而陸小軍卻獨自一人在出租屋裏,煮了一碗清湯麵,撒上一把蔥花就算是加菜了。
    窗外的煙花照亮了出租屋斑駁的牆壁,電視裏傳來春晚的笑聲,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他默默地翻出存折,看著上麵可憐的餘額——237.6元,距離交房租還差800元。
    突然,他想起了離婚時簽的那份協議,那套學區房的月供、女兒的鋼琴課學費、兒子那張200萬的創業銀行卡……
    這些數字像一座座大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些數字像沉重的石塊,壓得他喘不過氣。
    長期的勞累和營養不良讓他的身體迅速垮掉。
    咳嗽持續了半個月,咳出的痰裏帶著血絲;
    爬樓梯時總覺胸悶,眼前陣陣發黑。
    但他不敢去醫院——掛號費夠買三天的饅頭。
    頭疼欲裂時,就去藥店買最便宜的止疼片,把說明書上的副作用看了又看,最終還是就著冷水咽下去。
    在那個狂風暴雨的夜晚,電閃雷鳴,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黑暗籠罩。
    陸小軍騎著電動車,艱難地行駛在濕滑的道路上,為了生活,他不得不冒著這樣的惡劣天氣送外賣。
    突然,他的車輪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連人帶車猛地向前撲去。
    電動車重重地壓在他的腿上,他感到一陣劇痛襲來,膝蓋處的皮膚被擦破,鮮血瞬間染紅了地麵。
    外賣的湯汁也在這一摔中灑出了一半,陸小軍看著滿地的狼藉,心中一陣絕望。
    他顧不得疼痛,連忙跪在積水裏,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殘局。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打在他身上,混著他的淚水,一同流進了他的嘴裏。
    那味道,鹹得發苦,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樣。
    就在這時,顧客的電話打了進來,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憤怒的責罵聲。
    陸小軍顫抖著拿起手機,用沙啞的聲音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給您重新送過去……”
    春去秋來,城中村的老槐樹又禿了枝椏。
    陸小軍的手掌結滿厚厚的繭,腰也彎得愈發厲害。
    偶爾經過曾經的家,他會遠遠望著那棟熟悉的樓房,看陽台上晾曬的粉色床單隨風飄動,想象著朵朵又長高了多少,柳亞娟的廚藝是否依舊精湛。
    偶爾兒子陸陽也會給他打電話,陸小軍知道部隊的紀律,經常三言兩語的說幾句讓兒子好好幹的話,就掛斷了電話。
    每天晚上,陸小軍都會回想起以前走過的路,事業有成,風光無限,美女圍繞,家和萬事興。
    這種日子回不去了,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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