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低落了一會兒，連安把報紙疊了疊還放在桌子上，“算了，別想了！咱們升鬥小民管不了這麽大的事兒，還是想想明兒個幹什麽吧。”
    付寧的心態恢複的最快，畢竟一百年以後，外蒙古都還是個獨立國家呢，現在他不過是看到了事情的開始。
    “我得去趟西山，你馬車得借我兩天，我是從張家口直接坐火車回來的，那輛車還在宣化呢。”
    “行，你讓付闖直接弄走就行，石頭把車送回來，人又回奉天了，旭大爺那邊兒事兒多，他得在奉天幫襯些日子呢。”
    “二哥過去怎麽樣了？”
    羅旭那個人精還能讓自己過得次了？！
    聽石頭上次回來說，奉天修械所特意給旭大爺準備了一個小院子，就在修械所邊上，連家具都配齊了。
    但是奉天修械所也確實簡陋，占的是個醫院的舊址，廠房沒幾間，設備也很少，技術工人也少，平時也就是能簡單的修理修理槍械。
    羅旭看著這個小破攤子直皺眉毛，但是來都來了，總得幹點兒什麽吧？
    他先是把複裝子彈的生產線給恢複了，機器都是現成的，就是沒人組裝，因為裝不上。
    這條生產線不是整體購買的，是修械所東拚西湊弄回來的，型號不統一，裝過一回，啟動不了。
    羅旭鑽在車間裏好幾天，讓修械所給他淘換了幾個零件，愣是把這個拚盤生產線給裝上了。
    雖然故障率高了一點兒，但是它真的能用了！
    第一批子彈複裝出來，試驗通過的時候，旭大爺一個月的工錢就從三十塊大洋漲到四十五了。
    不過石頭回來的時候也說了，現在奉天也不安寧，二十七師和二十八師爭鬥不斷，這次請他過去的是二十七師的人，所以他還遇上了兩回敲悶棍的。
    最近卻是沒什麽消息，他好像跟著人離開奉天了，不知道是什麽機密事情。
    付寧覺得二哥在奉天應該是站穩了腳跟了，要是不出什麽岔子，十幾年的太平日子還是有的。
    等到日頭偏西了，陽光照在人臉上也不是那麽熱辣辣的時候，連安就招呼他們回家了。
    阜成門的房子空了幾個月了，就住兩天也不值當的收拾一回，他們兩個自覺的就跟著大哥走了。
    剛到門口，就看見晚晚背著小書包回來了，手裏還拽著個孩子，嘴裏一個勁兒的數落他。
    “你就慫吧！他們打你，你倒是還手啊？！就往那兒一蹲，擎等著挨打？！”
    她後麵的孩子，一邊兒走一邊兒揉著額頭，“姐，我手重，我怕把他們打壞了，他們找我師父麻煩。”
    “找你師父怎麽了？他們先動的手！要是不講理，你就找我來，我讓我姥姥、我舅舅把他們罵回去！”
    三個大人就這麽站在台階上，饒有興致的看著兩個孩子嘰嘰喳喳的越走越近。
    “晚晚！”付闖忍不住叫了閨女一聲兒。
    “誒？爹！爸爸！”付晚晚看見他們眼睛都亮了，也不管身後的孩子了，小炮彈一樣衝過來，抱著付闖的大腿，猴兒一樣就爬到他肩膀上去了。
    付寧也逗了她兩句，轉頭看了看跟進來的那個孩子，圓圓的腦袋、大大的眼睛，這不是肖遠安嗎？
    幾個月沒見，小臉蛋兒上的肉都鼓起來了，穿著幹幹淨淨的褲褂，背著個布包，跟普通小孩兒沒什麽區別了。
    就是現在衣服上沾滿了土，額頭上擦破了皮，泛著紅血絲，顴骨上一片青紫，微微腫起來了。
    “遠安，這是怎麽了？誰打的？”
    肖遠安還沒說話，晚晚就開口了，“就是我們學校那幾個壞蛋，他們讓肖遠安一天給他們一人一個大錢，要不就揍他！”
    肖遠安跟著秦公公回來以後，老太監就提著禮物到兩個鄰居家串了門，請他們幫忙照顧孩子。
    桂平幫著落的戶籍，連安幫著找的學校，這孩子本來識幾個字，就當了個插班生，正好兒跟晚晚一個學校，比小姑娘低一個年級。
    肖遠安剛從山裏出來，以前就是念經、種地，頂多看著大門還能跟外人說幾句話，猛的一換環境，膽子就小了，有點兒畏畏縮縮。
    人善被人欺，這句話適用於整個兒人類社會，不管年紀大小。
    秦公公又因為自己是太監，怕孩子讓人笑話，所以從來不出麵，更顯得肖遠安人單影隻，就被盯上了。
    他挨過好幾回打了，今天正好兒讓付晚晚給碰上了，小姑娘跟他見過幾麵，自動就把他劃到“自己人”的圈兒裏了。
    看見他就知道挨打不還手，晚晚嗷嗷叫著掄著書包就衝過去了，當時那些打人的大孩子“呼啦”一下就散了。
    誰不知道這姑奶奶是出了名兒的能打啊，別看剛八歲，上回有幾個十來歲的小子撞到她跟前了，結果有一個算一個，全挨了揍了。
    還不敢跟大人說，讓個丫頭給打了，還有臉告狀？！
    晚晚把人嚇跑了，才把肖遠安拽起來帶回家，數落他一道兒了。
    付闖聽著閨女的話，眼睛一瞪，“還有人敢跟你打架呢？誰家的？我一會兒找他們去！”
    付寧還得拉著他，孩子的事兒讓孩子自己解決，咱閨女又不是吃虧的那個！
    秦公公聽見聲音開門出來了，看見孩子又是一臉傷，也挺心疼的。
    連安牽著孩子的手走過去，“秦大爺，您也得教他幾手兒啊，不能光挨欺負啊。”
    “教了，他練得可以，就是不敢跟人伸手。”
    付晚晚坐在付闖的肩膀上，高高的往下看著，“那你就天天跟著我走吧，跟我學！”
    然後扭頭問付闖，“爹，我把你教我的教給他，行不？”
    付闖看著肖遠安的眼睛，恍惚間像是看見了年幼的自己，當初他剛被送到承德的時候，也就這麽大。
    比他早去的人也是抱團兒欺負他，不過後來都讓他給打服了。
    “行，你先教著，等我秋裏回來，我教！”
    一錘定音，肖遠安說話間就又多了個師父，秦公公當場就讓他給付闖磕頭，把名分定下來了。
    等付闖晚上閑下來的時候，坐在牆邊兒上，聽著隔壁小徒弟在秦公公跟前背《湯頭歌》的時候。
    大概想不到，這個孩子將來會救他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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