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故人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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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小小六個孩子,跟在付闖後頭魚貫而入。
許是一路顛沛流離,許是經曆了家破人亡的恐懼,每個人臉上並沒有什麽放鬆和喜悅,都是惶恐和迷茫的。
走路的時候,步子不敢邁得太大,小心的四下踅摸,帶著一股子拘謹。
付闖看看他們,拉起一個男孩兒推到連安和羅旭的跟前,“你們倆認認,看能認出這是誰的孩子不?”
連安和羅旭對著這個孩子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思忖了一會兒,對視了一眼。
連安眉毛一揚,伸著一根手指頭在胸前上下抖動著,“是那誰……那個……大個子,就是咱們營地的那個機槍手,對不對?”
付闖拍著孩子的肩膀使勁兒點著頭,“對!就是他!這是他小兒子,原本還有個哥哥的,路上沒了。”
他轉身又抱起最小的那個孩子,也是這裏麵唯一的女孩兒,放在付寧懷裏,“你看看,這是誰的?”
這眉毛、這眼睛,“有點兒像喜子?”
喜子是他在赤塔營地的電報員,也算是隨身的秘書,兩個人關係一直挺好,回來之後雖然聯係不多,但是這幾年也是通了幾封信的。
“對,這是喜子的小閨女,她娘……傷了腿,為了不拖累別人,跳了河了。”
付寧聽得鼻子一酸,把孩子攏在懷裏,看著付闖挨個兒介紹孩子們的身世。
聽著那些曾經天天掛在嘴邊兒上的名字,現在已經成了冰冷的符號。
眼前閃過的是十幾年前大家都還年輕的臉龐,還有在俄國那段炮火紛飛的日子。
大家都是相互扶持著,一步一步闖過來的。
最後付闖拉著最大的那個男孩兒過來跟付寧說:“我不說,你都該知道他是誰家的。”
那孩子鼻梁比其他人高一些,五官都更深邃,雖然是黑發黑眸,但就是透出來些異域風情。
“老劉,對不對?!”
他們赤塔營地的廚子,回來的時候帶上了一個俄國女人和她的一雙兒女。
那個俄國女人應該是布裏亞特蒙古人和白種人的混血,所以是金發,但眼睛是黑色的。
這孩子遺傳到的白種人基因就更少了,連皮膚都隻能算是白皙,還是靠近黃種人的。
“對!這是他兒子,劉紅塔,今年也十二歲了。”
紅塔?這叫什麽名兒啊?有講究?
付寧沒說話,一個眼神兒遞過去,付闖就知道他的意思。
“本來叫赤塔的,說是紀念,不是有一陣子老是抓赤化分子嘛,老劉怕麻煩,就改成紅塔了,一個意思。”
“那他娘呢?還應該有哥哥、姐姐吧?”
“他們都留在蘇聯了,人家本來也是那邊兒的人。”
老劉的俄國媳婦這回是帶著兒子、女兒兩大家子人一起跑的,路上也折了幾個人,好在他們三個都沒事兒。
在托木斯克做完了登記之後,她就申請帶著家人回赤塔,很快就批準了。
本來她也想帶著小兒子一起走,但是劉紅塔想回中國,他爹為了給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背著炸藥包去炸橋,他覺得不回來對不起他。
看著這一地的小蘿卜頭兒,大家心裏都感歎付闖這一路的不容易。
他們到了塔城之後,新疆的接待人員非常熱情,吃的喝的都供應得很足。
有職務很高的大官兒過來,親自勸說他們留在新疆。
那邊的軍隊還保留著清末的麵貌,武器裝備、人員素質都跟內地沒法兒比。
而他們這些東北軍回國的人,有講武堂畢業的、有電報員、有特殊兵種,識文斷字的人也不少。
新疆那邊就想把他們留下,哪怕不再當兵了,就把自己身上的本事留下,也算是增強自己的力量了。
他們條件開得優厚,這些東北軍又經過了這麽遠的跋涉,早就疲憊不堪了。
很多人就直接留在了新疆。
付闖怕一直趕路,孩子會得病,就在塔城停留了一個月,好好兒休整了一下。
看著那些留在新疆的人被編成了邊卡大隊,將來不僅要戍邊,還要參加新疆各地的剿匪。
也有不願意留下的,但是從塔城回到內地太遠了,掂量了再三,又有很多人留下了。
最後付闖就帶著孩子跟幾個人搭了個伴兒,找了一輛破馬車,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迪化,再從迪化到哈密,沿著河西走廊到了蘭州。
這一路足足走了四個月,一邊兒走一邊兒打零工攢路費。
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付闖還當過兩回飛賊。
等到了陝西,那些人就都不走了,東北淪陷了,他們已經是沒有家的人了。
隻要身邊的人還說中國話,在哪兒不一樣啊?
主要也是實在走不動了。
付闖最後這段路真的是咬著牙走下來的,這些孩子們都是經過生死的,懂事兒!
一路上,大的拉著小的,喜子的閨女不到七歲,走不動了就是這些哥哥們輪流背著、抱著。
不知道走爛了多少雙鞋,他們才到潼關,一坐上火車付闖才鬆了半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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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齊整整的屯子就剩下這六個種子了,我把他們都帶回來,也算是對得起老兄弟們了。”
付闖說著說著眼圈兒又紅了。
連安也覺得自己今天眼眶子有點兒淺,動不動的鼻子就發酸。
“行了,回來了就好!不說別的,都先好好兒歇幾天,咱們再說後邊兒的事兒。”
連家擠不下這麽多人,肖遠安帶著那些孩子住到隔壁去了。
女孩兒跟二香住,男孩兒就住他師父原來住的那間房。
安頓好了他們,又忙不迭的回來給付闖把了把脈。
付闖這一趟可是累狠了,肋骨都一條一條的支楞出來了,身上的皮也是鬆垮垮的。
肖遠安給他開了溫補的藥方子,說是得先喝上一陣子,等著入冬了再調方子,怎麽也得到明年開春,才敢說元氣有些補回來了。
付寧也不回拾福峪了,這個時候玉米都該收了,他回去也沒什麽可幹的,還不如留在北平盯著付闖喝藥呢。
等大家高高興興的過了一個人最齊的中秋節之後,一封大洋彼岸的信放在了付寧的書桌上。
一看信封上的字就是安晨曦的,付寧捏了捏信封,心裏嘀咕著:怎麽這麽厚?什麽事兒要寫這麽多啊?
剛把信紙掏出來,一張照片“啪嗒”一聲掉在書桌上。
付寧低頭一看,照片上一男一女笑得很是燦爛。
“我靠!”他脫口就是一句感歎。
付闖坐在邊兒上,好奇的伸過腦袋來也盯了一眼。
“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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