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投名狀，才是自己人。
    老王不僅給了情報，還親自帶著人去了沙頭嶺，一個屍山血海裏闖出來的老兵，比那些隻會欺負農民的民團強了太多了。
    張君放手讓他去幹，他也沒有讓人失望。
    依然是這副國軍的打扮，他三兩下就混進了縣政府殘餘勢力的臨時駐地。
    外頭戰鬥一打響，他這邊兒一個中心開花，來了個擒賊先擒王。
    戰鬥結束得幹淨利落，老王手上一滴血都沒沾，等清點俘虜的時候才發現，他把這些老爺們的褲腰帶都給抽出來了。
    把手一綁往牆根兒一蹲，站起來褲子就掉了，就算是不要臉麵往外跑，掉在腳脖子上的褲腰也絆著腿，跑上兩步就要摔跟頭的。
    來押送人的戰士看了，全都給他挑了個個大拇哥，從那之後，縣城裏隻要抓了人都是這個操作。
    這次縣城解放之後，沒有受到大的反撲，因為國軍顧不過來了。
    現在的中原大地正在醞釀著驚天的巨變，一場實力看起來懸殊，結果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巨變。
    濟南解放，這是我們首次攻克了敵人重兵設防的堅固城池。
    自此役之後，山東戰場出現一邊倒的局勢，很快就解放了一批城市，把戰線推到了江蘇邊兒上。
    而敵人當時為了救濟南，集合了三個兵團17萬人在華東野戰軍的阻援陣地前徘徊不前，直到戰役結束，黃、李兩個兵團都沒有完成集結。
    開始的時候，華東野戰軍隻是想要借此機會殲滅淮陰、淮安、寶應、高郵、海州等地的國民黨軍，因此此次戰役被命名為“淮海戰役”。
    目標就是黃伯韜和李延年，以奪取徐州為決戰點。
    而隨著中原野戰軍解放了鄭州、開封，主力四個縱隊進抵蚌埠，這場預想中的戰役規模不受控製的擴大了。
    由原本華東野戰軍主導的“小淮海戰役”，變成了中原、華東兩大野戰軍互相配合的“大淮海戰役”。
    徐州成為了暴風眼，交戰雙方都咬緊了牙關，紅著眼把籌碼押上去，想要在這一場戰役裏傷了對手的根基。
    而對於付寧來說，戰場上的瞬息萬變與他的關係不大，現在的他正埋頭在試驗場裏收莊稼。
    今年的年景很不錯，吳、謝兩家都收了將近三千斤的糧食。
    他們都約定好是五五分賬的。
    兩家的老爺子都蹭到付寧這邊兒來問，去年他補給兩家的糧食，要不要在今年扣回去。
    付寧哈哈一笑，扣什麽扣？
    給了你們的就踏踏實實拿著，遇上個好年景不容易，也過個飽足的年。
    不過送走了兩家佃戶，付寧也想著這個試驗場的未來。
    他是想要留在大別山的，建立試驗場不僅僅是為了當時那個錨點的作用，也是他想要貼近南方的水土研究新的品種。
    這糧食什麽時候都不嫌多。
    以前他掛著中美合作的牌子，用的是原本的佃戶。
    但是現在解放了，再這麽不明不白的混著幹就不行了。
    首先他得給自己的試驗場在新政府這裏過個明路，上個戶口。
    然後他可以申請一些專門的研究員過來了，自己也快六十了，怎麽的也有退休那年吧？！
    他笑嗬嗬的展望了一下退休的美好生活，把鋤頭往肩膀上一扛，琢磨著就回來了。
    結果還是在觀音寺的大樹下，老王坐在石頭墩子上等著他。
    一個來月不見，他已經換了軍裝，胡子卻是沒剃，亂蓬蓬的遮了半張臉。
    “付先生。”他看見付寧進來，先站起身來打招呼，“有點事兒想要請教您。”
    付寧不知道現在他還有什麽能幫上忙的，把老王帶進屋裏，讓他攏著杯熱水慢慢說。
    老王在解放縣城的過程中是立了功的，而且這麽多年他窩在後勤，手上也沒有血債，很自然的就在縣委的武裝部當了個跑腿的。
    隨著根據地的建立和穩固，他們首先做的就是支援前線，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籌集了不少的糧食、軍鞋和棉衣，需要押送到淮海戰場上去。
    而老王就接到了這個押送的任務。
    “付先生，您年紀大，經過的事兒多，您給我琢磨琢磨，我下一步怎麽走？”
    老王以前都是正規軍，乍一轉到地方，不適應是肯定的。
    更主要的是，他還一直想著回家的事兒。
    所以他動了留在前線的心思，這次來也是找付寧給參謀參謀，怎麽樣才能把回家這條路走得更順當一些。
    付寧想了想，“這事兒啊就跟買東西一樣，一分錢一分貨。
    同樣，付出的代價高，收獲也不一樣。”
    他跟老王分析，如果他進了大部隊，傷亡的風險是直線上升，但是如果將來有了功績，等太平了申請調回東北，也不是不能操作。
    要是留在地方，安全性上要高一些，基本上就在這兒紮根兒，回去也得等退休以後了。
    反正都是有利有弊，主要就看老王想不想冒險。
    老王其實來之前把這些事兒都掰開了揉碎了琢磨一溜夠了，付寧的意見不過是讓他給自己的決定一個支持。
    “我知道了，這回我把軍需押送上去，爭取就留在部隊，真有了戰功，將來回家給兄弟們立個碑，攔著的人都少。”
    他跟付寧借了紙筆，寫了長長的一溜兒人名，都是他還記得的當初跟他一起拚過命的東北軍同袍。
    把那個名單疊好了，老王把紙條塞進緊貼著心髒的衣服兜裏。
    “就像張君說的，萬一我光榮了，還有烈士陵園可以進，那兄弟們能跟著我一塊兒吃吃香火，要是能把我送回東北，就相當於他們跟我一塊兒回去了。”
    老王下定了決心，又謝了付寧幾句，奔著他的陽關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