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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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池士兵的鋼盔壓得極低,雨水順著帽簷滴在泥濘裏,暈開一圈圈深色的漣漪。他攥著步槍的手指泛白,聲音像被凍住的鐵絲。
    "長官,方圓三裏都搜遍了 沒見那個倫蒂尼姆人的蹤跡。"
    蔓德拉的呼吸在兜帽下凝成白汽,沉默像塊浸透冰水的裹屍布,沉甸甸壓了片刻。突然她猛地抬眼,猩紅的瞳孔在雨幕裏亮得駭人,靴跟在積水裏碾出刺耳的吱呀聲。
    "所以 —— 你們整支小隊,荷槍實彈的七個活人,就眼睜睜看著幾個人把要犯拖走了?"
    "長、長官"
    士兵的喉結上下滾了三滾,步槍在懷裏抖得像狂風中的蘆葦,槍托磕在膝蓋上發出悶響。
    "廢物!一群廢物!"
    蔓德拉突然暴喝一聲,抬腳狠狠踹在鏽跡斑斑的鐵桶上。那鐵皮桶發出撕裂般的哐當巨響,裹著汙水和爛泥朝牆根撞去,渾濁的水花劈頭蓋臉潑了士兵滿身。他像被釘在原地的木樁,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您"
    士兵想抬手抹掉臉上的泥點,手腕剛抬到半空,就被蔓德拉淬了冰的眼神釘住,僵成個滑稽的弧度。
    "別抖了。"
    蔓德拉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像鈍刀割著粗麻。
    "看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什麽時候見我對自己人動過刀子?"
    她猛地扯下沾血的手套,露出泛著青筋的手背,指節因用力而捏得發白。
    "我罵的是我自己 —— 連這點事都辦砸的蠢貨!"
    靴底碾過地麵的碎玻璃,發出細碎的咯吱聲。她突然揪住自己銀灰色的發辮,指縫間滲出的力道幾乎要把發絲扯斷。
    "自從踏進修道院那鬼地方,就沒一件事順過!那些薩卡茲雜碎的屍臭味飄得到處都是,還有那些貴族老爺,見了我們就像見了瘟疫"
    狂風卷著雨絲抽在頭盔上,發出劈啪的脆響。蔓德拉猛地轉身,黑色披風甩出半道殘影,雨珠順著披風邊緣飛射出去。
    "最該死的是那個維多利亞士兵!那個叫號角的女人!"
    她的犬齒咬得咯咯作響。
    "都怪阿赫茉妮那個老虔婆!非要我把那女人帶來,說什麽能用她換來搖擺派的支持 支持個屁!"
    "早知道她會越獄,會像隻蒼蠅似的到處嗡嗡搗亂,當初在小丘郡我就該親手擰斷她的脖子!"
    最後幾個字從齒縫裏擠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在雨幕裏炸開冷冽的殺氣。
    深池士兵的鋼盔埋得更低,雨水順著下巴滴進衣領,聲音抖得像被風揉皺的紙。
    "長、長官,這次好、好像 不是她"
    蔓德拉的瞳孔驟然收縮,兜帽下的陰影裏閃過一絲錯愕。
    "不是她?"
    "是、是活下來的弟兄說的。"
    士兵慌忙抬手抹了把臉,混著泥水的手指在鋼盔上劃出模糊的印子。
    "動手的是些從沒見過的麵孔,瞧著 也不像維多利亞的正規軍。"
    雨珠砸在蔓德拉的披風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盯著士兵發抖的膝蓋,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你的意思是 —— 隨便蹦出來幾個沒名沒姓的野狗,都能從深池的爪子底下把人叼走?"
    "是、是我們的錯!"
    士兵猛地挺直腰板,步槍在手裏攥得死緊。
    "長官,我們現在就分頭去追,就算掘地三尺"
    "站住!"
    蔓德拉突然抬手,指尖的陰影在雨幕裏劃出淩厲的弧線。士兵的腳步像被釘進泥地裏,靴跟在積水裏踏出小小的漩渦。
    "別像無頭蒼蠅似的瞎撞,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離、離開"
    士兵瞪大了眼睛,雨水順著眉骨流進眼眶,視線一片模糊。
    "不然呢?"
    蔓德拉扯了扯被風吹歪的披風,銀灰色的發梢沾著雨珠。
    "你還打算在這條路上紮營?真當薩卡茲的眼線是瞎子?"
    她的靴尖碾過一塊碎石。
    "還沒到和那些吸血鬼撕破臉皮的時候。"
    風卷著雨絲灌進領口,她縮了縮脖子,聲音裏淬著冰碴。
    "再說,我答應過阿赫茉妮,要給城外那幾個伯爵老爺留點體麵。"
    積水在她腳邊打著轉,泛起渾濁的泡沫。她突然抬手按住腰間的短刀,指腹摩挲著粗糙的刀柄,語氣沉得像壓在水底的石頭。
    "這一切 都是為了深池,為了領袖。"
    深池士兵的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僵硬地挺直脊背,鋼盔上的積水順著帽簷淌成細流。
    "我明白了,長官。"
    "明白?"
    蔓德拉突然逼近兩步,靴底碾過積水的聲響在雨幕裏格外刺耳。
    "我看你也就是嘴上明白,心裏頭怕是糊著三層泥!不然能讓那個倫蒂尼姆人從眼皮子底下溜走?"
    她猛地揪住士兵的衣領,銀灰色的發絲掃過對方驚恐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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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他腦子裏裝著的情報有多金貴嗎?"
    "呃 可他 他就是個給薩卡茲開車的雜役啊"
    士兵的聲音像被捏住的蚊子,細若遊絲。
    "開車的?"
    蔓德拉重複著這三個字,突然鬆開手,轉身時披風帶起的水花濺在士兵臉上。她猛地踹向旁邊的斷木樁,朽木在泥濘裏碎成幾塊。
    "他能給薩卡茲開車,就說明他認得那些狗東西的巢穴!"
    雨水順著她緊繃的下頜線滴落,砸在腰間的短刀上發出清脆的響。
    "他能幫我們找到想找的人 —— 那些還被薩卡茲攥在手裏,卻對我們比命還重要的同胞!"
    風卷著她的怒吼穿過雨簾,銀灰色的發辮在背後劇烈晃動。
    "你以為我在倫蒂尼姆忍氣吞聲,對著那些薩卡茲的臭臉強裝笑臉是為了什麽?就他們看我們的眼神,夠我用石頭把他們的腦袋砸開花一百次!"
    她突然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指縫間滲出的戾氣幾乎要刺破雨幕。
    "還不是因為 好不容易踏進城一次,我必須做件真正能讓領袖記在心裏的事!"
    士兵 "咚" 地一聲單膝跪在泥水裏,步槍 "哐當" 砸在腳邊,濺起的泥漿糊了滿褲腿。
    "我 屬下知錯,對不起長官"
    "開車的"
    蔓德拉突然嗤笑一聲,指尖在刀柄上輕輕敲擊,眼神裏閃過一絲算計的寒光。
    "你倒提醒我了。"
    雨珠在她睫毛上凝成細小的冰晶,她突然轉頭看向士兵,嘴角勾起抹冷冽的弧度。
    "那些從我們手裏搶人的雜碎,會不會也打著讓他帶路的主意?"
    士兵猛地抬頭,雨水混著泥漿從額角滑落。
    "長官的意思是"
    "回城。"
    蔓德拉轉身朝來路走去,披風在身後劃出淩厲的弧線。
    "現在就回。"
    積水在她靴底炸開細碎的水花,她頭也不回地揚聲。
    "等摸到出入口岸,我倒要瞧瞧,會不會撞見些老熟人。"
    風突然掀起她的披風角,露出腰間閃著寒光的短刀。她的聲音裏淬著冰碴,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比如說 那個該死的維多利亞士兵,號角。"
    深池士兵用槍托敲了敲鐵欄,鏽屑簌簌落在地上,聲音裏帶著不耐煩的沙啞。
    "都給我老實點。"
    鐵欄後的維多利亞士兵們沉默著,破舊的軍服上還沾著幹涸的血漬,有人垂著頭,有人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天,沒人應聲。
    "別這幅死樣。"
    深池士兵踢了踢腳下的碎石,石粒在地麵滾動發出細碎的聲響。
    "等長官帶可靠情報回來,你們就能解脫了 —— 別想歪,是徹底的解脫。"
    他靠在斑駁的牆壁上,步槍斜挎在肩頭,語氣裏帶著點說不清的複雜。
    "實話說,我也不想拿槍指著你們。你們在薩卡茲手裏當牛做馬那麽久,早就算不上什麽士兵了。"
    牆縫裏滲下的雨水打濕了他的靴底,他碾了碾腳尖,聲音沉了沉。
    "但沒辦法。從你們嘴裏榨不出半點有用的東西,長官不會願意留著廢物的。"
    "我也不能放你們走。"
    他突然直起身,目光掃過每個俘虜的臉,像在清點貨物。
    "萬一你們又落到薩卡茲手裏,轉頭就把我們的計劃全抖出去,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風從鐵欄的縫隙裏鑽進來,帶著鐵鏽的味道。他撓了撓頭盔下的頭發,突然冒出一句。
    "我說,要不然 加入深池?"
    回應他的隻有更深的沉默。維多利亞士兵們的肩膀微微繃緊,有人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嗬,算了。"
    深池士兵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抹了把臉。
    "你們要是塔拉人,長官早就讓你們換上深池的製服了。"
    他走到鐵欄前,手指扣住鏽蝕的欄杆,指腹蹭過凹凸不平的鏽跡。
    "信不信由你們。比起在這裏盯著一群活死人,我更想去外麵殺薩卡茲。"
    遠處傳來薩卡茲巡邏隊的腳步聲,他壓低了聲音,語氣裏淬著憤懣。
    "看看吧,倫蒂尼姆 —— 這座曾經的帝國明珠,竟然落到了魔族手裏。可這能怪誰?"
    他猛地拍了下欄杆,震得鐵條嗡嗡作響。
    "老兄,我聽說你們當初根本沒怎麽抵抗,一個個就像待宰的羔羊,全成了薩卡茲的俘虜!"
    雨水順著牆簷滴落,在地麵砸出小小的水窪。他的聲音裏帶著尖銳的嘲諷。
    "是誰把曾經讓全泰拉都發抖的維多利亞集團軍,變成了現在這副不堪一擊的慫樣?你們的長官呢?是不是還穿著筆挺的將官製服,在宴會廳裏和薩卡茲稱兄道弟,喝著鮮血釀成的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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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喜歡家鄉啦!鄉下雖然比不上城裏氣派,生活也沒那麽方便,但是我們那兒的水清涼好味,空氣也新鮮,嘿嘿,這些在城裏可都是很難得的呢!
    ——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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