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在腳邊滾動，遠處房屋倒塌的轟鳴聲還未消散，克洛維希婭踩著滿地硝煙快步穿過臨時戰地，軍靴碾過凝結的血漬時發出細微聲響。她猛地駐足，轉身看向醫療區，聲音裏裹著硝煙的灼意。
    “受傷的人到底有多少？！別再統計了，把能走動的都架上擔架，不能走的用木板抬，現在、立刻、馬上送往後方醫療站！”
    “指揮官，我來搭把手！”
    醫療幹員的聲音從帆布帳篷後傳來，她剛給傷員包紮完手臂，白大褂上還沾著新鮮血汙，抓起急救箱就往人群裏衝，跑動時藥瓶在箱子裏撞出急促的叮當聲。
    克洛維希婭喉結動了動，緊繃的下頜線稍稍柔和。
    “嗯，多謝。”
    可話音剛落，她又抓起腰間的通訊器，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讓哈默三分鍾內到我麵前！你看現在這撤退速度 ——”
    她抬手指向擁堵的撤離通道，戰士們正扛著物資艱難挪動。
    “再慢下去，敵人的追兵就要咬上來了！”
    通訊器那頭傳來應答，她卻沒掛，目光掃過遠處搖搖欲墜的城牆，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還有，挑兩個最熟悉城外小路的信使，讓他們帶上暗號令牌出城。要是…… 要是城牆守不住，咱們得把老人和孩子先轉移到後山的隱蔽點，明白嗎？”
    “是！保證完成任務！”
    自救軍戰士的吼聲穿透嘈雜，他敬了個軍禮，帽簷下的眼睛亮得驚人，轉身就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中。
    克洛維希婭終於鬆了口氣，卻發現推進之王還站在原地，背對著她望著燃燒的廢墟。她走過去，指尖剛觸到對方的衣袖，就聽見推進之王低低的一聲 “啊”。
    “推進之王小姐？”
    克洛維希婭皺起眉，才發現對方的眼神有些渙散，瞳孔裏映著遠處的火光，卻沒有焦點。
    推進之王猛地回神，耳尖微微泛紅，抬手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
    “抱歉…… 您的聲音混在炮火裏，總讓我恍惚覺得像是以前聽過的某種號角，一不小心就走了神。”
    克洛維希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廢墟的火焰正舔舐著夜空，她輕輕拍了拍推進之王的肩膀，指腹觸到對方緊繃的肌肉。
    “你已經兩天沒合眼了，眼底下的青黑都快遮不住了。不光是你，你看那邊 ——”
    她指向靠牆休息的戰士，有人靠在斷牆上就睡著了，手裏還緊緊攥著武器。
    “大家都快撐不住了。”
    推進之王抿了抿唇，指甲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卻還是挺直了脊背，聲音裏帶著一絲刻意的堅定。
    “我沒事，隻是有點耳鳴。再撐一會兒，等撤退隊伍到了安全區，我再休息也不遲。”
    話雖如此，她說話時卻忍不住晃了晃，幸好及時扶住了身旁的斷牆才穩住身形。
    克洛維希婭指尖捏著那張皺巴巴的情報紙，指腹反複摩挲著 “六隊” 兩個字，紙張邊緣被她攥得發皺。她抬眼看向推進之王，聲音裏帶著幾分凝重，又藏著一絲慶幸。
    “你帶回來的那條情報 —— 六隊戰士是被極端恐怖的源石技藝殺害的，這消息太關鍵了，要是晚一步知道，咱們連防備的機會都沒有。”
    推進之王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攥緊，指節泛白，眼神裏滿是自責。
    “可惜我沒能更早去地麵確認他們的情況…… 要是我當時多留個心眼，或許還能找到更多線索，也不至於讓六隊的兄弟們……”
    話說到一半，她喉結動了動，終究是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隻剩一聲低低的歎息。
    克洛維希婭立刻上前一步，語氣堅定地打斷她。
    “不，絕對不行。要是你當時貿然去地麵，肯定會陷入危險。那源石技藝能瞬間殺害整個六隊，你一個人去，後果不堪設想。”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遠處忙碌的戰士，又落回推進之王身上，語氣柔和了些。
    “而且你已經做得夠好了。要不是你足夠機敏，察覺到不對勁就立刻返回通報，極有可能不止六隊，我們其他的戰士，還有你們羅德島的人，都會撞上那個凶手。”
    推進之王眉頭緊鎖，眼神裏滿是疑惑。
    “他到底是誰？那些薩卡茲士兵都稱他為‘大君’，這個稱號聽起來就不簡單。”
    克洛維希婭聽到 “大君” 兩個字，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她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
    “…… 三個月前，倫蒂尼姆北部舉辦過一場貴族宴會。”
    “那場宴會辦得極為奢華，觥籌交錯，音樂不斷，燈火亮了整整一夜。可直到第二天早上，前去打掃的仆人推開宴會廳大門時，裏麵隻剩下唱片機還在斷斷續續地播放著樂曲，其他的……”
    她說到這裏，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
    推進之王心頭一緊，追問道。
    “其他人都死了？”
    “不僅是死了，而且幾乎是在同一個瞬間被殺死的。”
    克洛維希婭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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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人們說，他們進去的時候，不少死者還維持著舉杯的姿勢，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仿佛死亡到來的那一刻，他們連痛苦都沒感受到。”
    推進之王聽得渾身一僵，指尖微微顫抖，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沉默地站在原地，腦海裏不斷浮現出那詭異又恐怖的畫麵。
    克洛維希婭看著她的反應，輕輕歎了口氣。
    “更讓人揪心的是，死者中有好幾位都曾和我們自救軍保持聯係，他們還幫過我們不少忙。海蒂也認識他們。”
    海蒂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了袖口，指尖幾乎要嵌進布料裏，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澀意。
    “是的。”
    她抬眼看向克洛維希婭，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悲痛，還有一絲不甘。
    “那場宴會結束後，我不光少了好幾位能徹夜談心的舊友，自救軍在倫蒂尼姆北部的情報渠道，也跟著斷了一整片 —— 那些舊友，本是我們安插在貴族圈裏最重要的眼線。”
    克洛維希婭的指尖輕輕敲擊著身旁冰冷的城牆磚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望著遠處被硝煙籠罩的街道，語氣沉重。
    “我們之所以退守到城牆邊緣，放棄了城內大半區域…… 其實是有原因的。”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海蒂，眼神裏多了幾分感激。
    “不過多虧了你這幾個月的不懈努力，一邊聯絡散落的戰士，一邊搜集物資，我們才能把僅存的力量保存下來。再給我們一點時間，等補充完裝備和藥品，咱們就有機會和薩卡茲正麵抗衡。”
    “但在此之前……”
    克洛維希婭的聲音突然壓低，目光警惕地掃過頭頂的天空，仿佛下一秒就會有危險降臨。
    “我們得先從那位可怕的薩卡茲‘大君’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才行。他的源石技藝太過詭異，我們現在根本沒有對抗他的把握。”
    話音落下，她忽然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阿米婭，眼神裏帶著一絲期盼。
    “阿米婭，你常年和羅德島的幹員們一起處理各種異常事件，見多識廣，會不會恰好知道這位‘大君’是誰？”
    阿米婭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陰影，她沉默了許久，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法杖上的紋路，才緩緩抬起頭，眼神裏滿是凝重。
    “……”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米婭身上。她深吸一口氣，聲音輕卻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塊石頭砸在眾人心上。
    “假如我沒猜錯的話，此刻在我們頭頂活躍，能擁有如此恐怖、且能瞬間奪走大量生命的源石技藝的…… 恐怕是一位…… 血魔。”
    可露希爾捏著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泛著鏽跡的機械碎片，眉頭擰成了疙瘩。她對著光仔細端詳片刻，又無奈地將碎片放回鋪滿零件的鐵板上，發出一聲輕響。
    “…… 很困難。”
    費斯特湊過來，目光落在那堆零散的部件上，語氣裏帶著幾分急切。
    “有多困難？咱們之前不是也修好過比這更複雜的設備嗎？”
    可露希爾聞言，放下鑷子，雙手叉腰，臉上滿是無奈。
    “說實話，費斯特，你現在讓我從頭做一個全新的，都比把這些碎得不成樣的零件重新粘起來要容易！你看這接口，都被源石粉塵腐蝕得看不清紋路了，就算勉強拚上，也撐不了三分鍾。”
    費斯特的眼神暗了暗，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鐵板上的零件，聲音低沉。
    “沒有材料了。”
    “不會吧？”
    可露希爾猛地提高了聲音，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咱們之前不是還在廢棄工廠裏找到過一批備用零件嗎？怎麽突然就沒了？”
    費斯特站起身，望向窗外被薩卡茲士兵嚴密把守的街道，語氣裏帶著一絲苦澀。
    “我們是在倫蒂尼姆啊。現在這城裏，絕大多數工業材料都被薩卡茲牢牢控製著，之前能扒到那些廢品純屬運氣。現在想再碰巧找到合適的材料，去修這個在戰場上幾乎派不上用場的‘玩具’，難如登天。”
    可露希爾張了張嘴，看著眼前簡陋的臨時工作台，還有那堆少得可憐的工具，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們這工作環境也太……”
    費斯特倒是看得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寒酸？你想說就說吧，反正指揮官現在不在這裏，不用顧忌那麽多。”
    可露希爾愣了一下，隨即輕咳幾聲，連忙轉移話題，試圖緩解尷尬。
    “…… 太具有挑戰性了吧，咳咳咳！不過你放心，就算材料少，我也會想辦法試試，說不定能琢磨出別的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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