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穀的夜色濃稠如墨，議事廳的青銅燭台吞吐著明滅不定的光暈。八根手臂粗的牛油蠟燭在穿堂風中搖曳，蠟油順著盤龍柱般的燭身蜿蜒而下，凝固成猙獰的黑色紋路。楊昭、瞿吉軍撞開雕花木門時，裹挾著山道的泥濘與濕氣，三十餘卷密報如秋葉般簌簌落在青石長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幫主！青河坊的情況愈發蹊蹺了！” 楊昭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青銅護腕上還沾著新鮮的血漬，“前日我們的暗樁試圖靠近那群生麵孔，結果...” 他喉結滾動，從懷中掏出半塊染血的玉佩，正是聯眾幫情報人員的身份信物。
    瞿吉軍展開一卷邊緣焦黑的獸皮，上麵暗紅的隱血符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幽光：“這是今早截獲的密信，破譯後發現是血魔殿的接頭暗號。更棘手的是，” 他舉起泛黃的宣紙手抄本，“‘聯眾幫吞並論’的謠言，已經傳到聖苗門和黃土門的年輕弟子耳中了。”
    周天賜握著狼毫的指節驟然發白，筆尖在輿圖上洇開墨團。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青河坊的位置，那裏已被紅點密密麻麻覆蓋：“三日五批陌生麵孔，交易記錄卻幹淨得像剛洗過的白布。” 狼毫重重戳在地圖西北角，在羊皮紙上留下深深的凹痕，“楊昭，即刻傳我的令，讓青河坊的眼線核查所有商隊通關文牒，重點排查持有臨時路引的。瞿吉軍，安排死士盯梢，一旦發現他們與血魔殿標記物接觸，格殺勿論。”
    “可是幫主，” 瞿吉軍猶豫著開口，“那些生麵孔修為不弱，我們的暗樁折損過半...”
    “折損？”周天賜聽到這兩個字，如遭雷擊，猛地抬頭，原本平靜的麵龐瞬間被怒火所籠罩。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仿佛要透過那燭火，看到那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燭火搖曳，映得他眼底的寒芒閃爍不定，透露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知道為什麽血魔殿能把謠言傳到各大門派嗎？”周天賜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帶著絲絲寒意，“就是因為我們的情報網千瘡百孔！漏洞百出！”他的拳頭緊緊握著，骨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從今天起，情報係統必須脫胎換骨！”
    次日辰時，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情報部門的玄武閣內，然而這裏卻沒有絲毫的寧靜。閣內吵作一團，嘈雜的聲音讓人感到心煩意亂。
    檀木長案兩側，老情報員與年輕修士們針鋒相對，互不相讓。年逾花甲的王伯舉拄著棗木拐杖，站在長案的一端，他的銀白胡須被氣得直顫，滿臉怒容地瞪著對麵的年輕修士們。
    “按來源分級是祖宗規矩！”王伯舉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江湖傳聞、門派密報、敵方動向，這三者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們要亂來，情報的準確性誰來保證？”他用力地頓了頓手中的拐杖，以強調自己的觀點。
    “都火燒眉毛了還守著老黃曆！” 年輕的暗衛營統領阿青霍然起身，玄色勁裝下暗紋閃爍，“血魔殿的魔影都快摸到千機穀了，威脅程度才該是第一準則！等他們殺進來，我們再慢悠悠分類情報？”
    “你懂什麽！” 王伯舉重重頓了下拐杖，“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按來源分類，如何追溯情報真偽？”
    “大家莫急，且聽我慢慢道來。”周天賜麵帶微笑，不緊不慢地將手中的一卷竹簡拿起，對著眾人說道。
    他的聲音溫和而堅定，讓人不禁感到一種沉穩和自信。眾人見狀，也都稍稍安心下來，靜靜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我們要以事實為依據，這一點至關重要。那麽如何做到用事實說話呢？這就需要我們從多個角度去核實和比對信息。對於那些比較重要的情報，我們不僅要上交給情報站、區域負責人，還要呈交給情報總部，甚至是長老會等高層機構。然後，我們再派遣專人去核實相關的其他內容，以此來佐證這些情報的真實性和可靠性。”
    周天賜頓了頓，接著說道：“根據情報的重要程度，我們要進行分門別類。比如說，如果這份情報是關於血魔殿即將進攻我們據點的，那麽它就是甲級情報，必須直接送達長老會。”
    說罷，他又拿起另一份情報，展示給大家看，並解釋道：“就像這樣，我們可以以此為標準，將情報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等級。丁級情報僅供情報站參考，丙級情報交給區域情報支隊，乙級情報則交給情報部，而甲級情報則需要由長老會的值班長老親自過目。”
    周天賜一邊說著，一邊將三丈長的素絹鋪展開來。他手持狼毫，筆鋒如遊龍般在素絹上遊走，寫下了一行行清晰的字跡。
    “接下來，我要講講各部門的職責。萬象閣主要負責收集坊間的各種傳聞，暗衛營則專注於專項偵查，天機閣則負責對所有情報進行匯總和分析。此外，每個部門都要設立情報中轉站，每隔兩個時辰進行一次交接，確保情報的及時傳遞和處理。”
    角落裏的文書修士怯生生舉手：“幫主，若遇到模棱兩可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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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匯報給站長、支隊長，由他們做決定。” 周天賜頭也不抬，“但記住，寧可錯殺十份，不可放過一條。”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在王伯舉身上多停留了半刻，“王叔，您德高望重，負責製定各部門交接細則。”
    然而新體係推行首日便遭遇重創。首批招募的五十名情報員中，竟有二十七人在忠誠度測試中露出馬腳。歐陽霜捏碎最後一枚測謊靈果，鏡片後的目光冷如冰霜：“這些吃裏扒外的東西！雙盲考核，立刻執行。”
    “雙盲？” 阿青皺眉。
    “候選人兩兩一組，互相監督舉報。” 歐陽霜將榨汁機裏的測謊靈果液體倒入茶壺，“茶水會在測試前統一發放。記住，你們不僅要甄別情報，更要學會甄別身邊人。”
    模擬訓練場上，「迷霧客棧」的幌子在風中獵獵作響。新成員李二狗緊貼櫃台，手心的汗浸濕了袖中的竊聽器。鄰桌 “食客” 的交談聲清晰傳來：“聽說千機穀的防禦陣有個致命弱點...” 他瞳孔驟縮，正要記錄，卻聽見身後傳來嗤笑。
    “這麽容易上鉤？” 扮演魔修的老情報員掀開兜帽，“小子，記住 —— 最誘人的情報，往往是裹著蜜糖的砒霜。”
    周天賜站在了望塔上，看著訓練場上亂作一團的新人們，臉色愈發陰沉：“加大強度。明日起，增設反偵察、情報加密、暗號破解三項考核。每個新人必須在三個時辰內，從十份真假摻雜的情報中篩選出有效信息。”
    “可是幫主，這樣淘汰率會超過八成。” 歐陽霜擔憂道。
    “那就隻留下兩成。” 周天賜握緊腰間的雲紋玉佩，三長老的叮囑猶在耳畔，“情報是幫派的眼睛。若眼睛都瞎了，再強的拳腳也是任人宰割。”
    子夜時分，當千機穀的燈火漸次熄滅，唯有情報部門的訓練場依舊亮如白晝。李二狗蜷縮在角落，反複研讀著白天的失敗案例。遠處傳來暗衛營的巡邏聲，混著此起彼伏的口令聲，在夜色中回蕩。而此刻的青河坊，一場更大的風暴，正隨著周天賜輿圖上那個猩紅的標記，悄然醞釀。血魔殿的密探們蟄伏在暗處，等待著聯眾幫情報網露出破綻的瞬間，就像毒蛇吐著信子，等待著獵物露出咽喉。
    周天賜知道，情報部門是最重要的部門，其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慢慢來，不能錯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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