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得地無話可說，隻能默默擦淚。
    當年他打仗的時候，有國仇和家恨，那是什麽也不怕的，可是到了他的兒子這裏，讓他不怕，他又沒法做到。
    過了一會兒，含糊的道：“行吧行吧，爹和娘給你照看著......”忽然反應過來：“你還是想讓秀隨軍吧？”
    趙長年笑了起來：“是。”
    “那寶妞喜妞也跟著走？”
    趙長年輕輕的笑：“跟著走，到了外麵有幼兒園，小學也上的早，以前我們都沒正經上學，那是沒條件，到我這裏有條件，當然要讓寶妞喜妞也早點上學。”
    趙得地流露出舍不得，歎了幾聲，身子佝僂下去：“行吧行吧，趁著你們還在家的時候，爹和娘給你們照看著點......”
    安秀交給他的任務，趙長年眼看就要順利的完成兩條。
    一是說一說帶回來錢的數目，安秀還是為順利囤積而做準備，不想正買的痛快的時候，公婆要說多存錢。
    在接下來的十幾年裏，有錢也要去黑市才能大量購買生活物資，買的極不方便。
    二就是安秀說全家住在一起。
    服務生隻想要她的加分，在趙長年這裏是孝敬他的爹娘，趙長年也打心裏願意。
    在趙得地說的沒了精神的時候，趙長年直接就道：“行吧行吧，那以後爹娘都住在我這裏，讓長茂也住過來，長豐那裏等我和他談過再說。”
    “這哪行！”
    趙得地嗓音拔高：“爹娘還沒到讓你養老的時候！”
    趙長年對他老實可欺的爹沒有太多耐心，有時候最大的孩子會“多年的父子成兄弟”，再不就是“第一個來的往往受到疼愛，不怎麽怕爹娘”，趙長年喜歡實話實說，還不怎麽計較語氣的那種。
    換成對麵是他的領，導，他肯定不會這樣。
    “那你幫我照顧什麽，幫我照顧，不就是住在我這裏，天天有活就幹點兒。”趙長年扭臉到一旁。
    趙得地本就不是有脾氣的人，再大的脾氣對上他的大兒子，也隻能煙消雲散。
    他咬緊手裏的煙杆想上一想，有了笑容，還是剛才的語氣，卻不是剛才的腔調：“行吧，你在家養傷的時候，我和你娘就住在這裏了，”
    在這裏猶豫：“長茂就算了吧，讓他們回家住，過年的時候再過來和你團圓團圓就是。”
    他語重心長：“家裏還有幾間土房，總不能讓給老三吧，秀置辦這院子，你這一房是不需要操心房屋，可長茂兩口子都隨我和你娘，都老實，該他們占住的房子總還是要占住的。”
    趙長年對趙長茂住哪裏沒太多的想法，再說他的爹說的也對，長茂要是也住過來，房屋倒是不缺，炕也現成，柴火上山撿就行，可就等於把老宅的土房全讓給趙長豐。
    趙長年就算不住在家裏，就算沒有喬引娣的這事情，也不能沒有原因的就讓二弟讓給三弟這麽多。
    這就不是合適的事情。
    趙長年點著頭：“那就這樣，如今我回來了，明天讓長茂回家去住，這裏是我和秀的家，奉養爹娘在我家裏，爹娘的房屋還是在那邊，過年守歲，我和秀跟著爹娘回去過除夕，初一的晚上再回我家。這樣清楚嗎？”
    趙得地忍不住又要笑：“長年，你是真的沒有白出去，這腦袋瓜子還有嘴皮子都比以前厲害的多。”
    “我大小也是個官，腦袋瓜子不快，嘴皮子不長進，那還能行。”
    趙長年說著，就想打哈欠，他吃的藥裏有安神的那種，趙得地提醒他回去睡覺的時候，他就忍到不打直到現在，此時忍不住了，一個哈欠打出來，緊接著又是一個哈欠。
    趙得地揮手：“回去吧，有話明天再說。”
    趙長年也就下了炕，懶洋洋的動著步子，又想了起來：“哦，爹，德山叔跟來財不和嗎，就為了幫秀幹活的事情？”
    “和秀有什麽關係，早在來財結婚的時候，父子就不對盤，來財娶的高家姑娘，那丫頭也是一開始看著可靈性了，結果比喬引娣還靈的多，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一進門就想當家，你德山嬸走了那麽多年，你德山叔巴不得屋裏有個女人當家，結果剛當家就讓你德山叔交家底，那你德山叔他能幹嘛，當時就把來財罵了一頓，新媳婦當天是不敢回話的，可是憋在心裏天天吹枕頭風卻沒問題，來財和你德山叔父子一起過上二十多年，再大的矛盾也不可能是幫著秀幹這幾天活惹出來的，是被這風給硬吹散的。你剛回家，誰在你麵前胡說一氣？”
    趙得地哪怕說了兩句反話，也是沒怎麽出氣，結果越說越氣。
    “沒誰胡說，是秀看出來，讓我去和來財說說。”
    趙長年又打個哈欠，轉過身子：“爹，你也來，來財要是想要工錢，我就給他，你在場做個證人。”
    趙得地吹胡子瞪眼睛：“錢！他想得倒美。”
    一氣之下拍了胸脯：“我和你德山叔是幾十年的交情，他幫我的多，我幫他的少，可是也談不到錢這個字麵上，來財想要錢？他算老幾，就算給工錢也是給你德山叔，輪得到他伸手動腳的往懷裏攬嗎？”
    在炕上“當當”的敲煙灰，這是氣狠了，用的力氣非常大，房間裏響著回聲：“他想把錢都摟到高家去，先問問我這個堂叔答不答應。”
    趙長年忍俊不禁：“別人家的事情你脾氣倒大，有這麽大的氣性，你倒是先管管自家的兒子。”
    又盯著亂飄的煙灰：“沒事幹淨點，你手邊不是個敲煙灰的土桶嗎，秀說這屋子你們不容易收拾，別一天天的又弄髒。”
    趙得地狠瞪過來一眼，不過又想到趙長豐那裏外都模糊的模樣，人又蔫了。
    前後的變化太大，把趙長年逗笑。
    “哈哈，爹你唱大戲呢。”
    趙得地又瞪他，沒好氣：“快回去睡吧，我買雞回來就對你得林叔說了，他說今天晚了就不來看你，明天村裏來看的人不會少，你養好精神和他們說話。”
    “好嘞，爹。”
    趙長年笑著出去。
    在他的背後，趙得地的麵色隨著心情變了幾變，最後還是笑了：“這小子是有本事，能往家裏拿一萬塊錢，是比我這個當爹的強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