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爬滾打多年，芳姨早已不在乎所謂的臉為何物？
    隻要能把事情解決了，這些都不算什麽。
    當年得罪了上麵的人，芳姨比這還下賤的事，也不是沒做過。
    區區一個耳光，配個笑臉，又能怎麽了？
    “你不用這樣，我也不是在逼你。”司徒浩楠說道：“我隻是想要你能好好說話，不要這麽盛氣淩人。”
    “老鴇，你要知道，人外有人，越是什麽都沒有的人，越是什麽事都能做的出來。”
    “知道了、知道了。”芳姨陪著笑臉：“哎呀，快讓大夥散了吧，老身知道了。”
    司徒浩楠收回了自己的劍，向丐幫弟子事了個眼色。
    數百名丐幫弟子，轉瞬之間，又消失在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
    明月樓的門前，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除了街邊的小商販，似乎沒人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唐伯虎還以為司徒浩楠能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但沒想到司徒浩楠竟是說了一句：“你把如霜給我叫出來，把我昨天的酒菜錢給我。”
    別說芳姨，唐伯虎臉都黑了，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
    你叫了那麽多人來，你就是為了要昨天的飯錢？
    芳姨都氣笑了，捂著自己的老腰：“我的天啊，這位爺您就說多少錢吧？我直接給你。”
    “十兩銀子！”司徒浩楠義正言辭的說道。
    見老鴇沒有任何猶豫的拿出了錢，司徒浩楠後悔了，他覺得自己要少了。
    他特麽忘了，這可不是普通人家，這是明月樓，整個江南都出名的消金窟！
    哪裏會在乎這區區的十兩銀子！
    麵對遞到麵前的十兩銀子，司徒浩楠竟是覺得有點燙手，早知道多要一點好了。
    看著猶豫的司徒浩楠，唐伯虎笑道：“你不要？我可拿走了？”
    一把奪過芳姨手裏的銀子，塞進懷裏：“滾滾滾！老子的棺材本都讓你敗光了！”
    “十兩銀子？還不夠你買個棺材？”
    唐伯虎不屑道：“你這老叫花子，窮了一輩子，怎麽臨死臨死，還想要個體麵？”
    “不應該麽？”司徒浩南說道：“老子為了丐幫委屈了半輩子了，連個老婆都沒娶上，更是連個一兒半女都沒留下，在死的時候讓自己體麵一點，也算是留給丐幫最後的臉麵了。”
    唐伯虎還沒等說話，芳姨連忙從懷裏又拿出十兩銀子，塞進了司徒浩南手中：“應該的、應該的，司徒老英雄威震天下多年，一生清苦，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您務必收下。”
    “你什麽意思？”司徒浩南冷冷道：“真拿我當要飯的了？”
    雖然嘴上說的大氣凜然，但卻毫不客氣的將芳姨的十兩銀子收進了懷中。
    芳姨見狀，哪裏還不知道，這老頭隻是嘴硬而已。
    “豈敢、豈敢，司徒先生快莫要與我說笑了，這是我對您的一份敬重。”
    司徒浩南還想在說什麽，卻被唐伯虎推走了：“你快走吧，別在這丟人了。”
    “丟人麽？”司徒浩南不解的問到：“我就是個叫花子，本來就是要飯的，我有什麽丟人的？”
    看了看唐伯虎：“哦，我知道了，是你怕丟人吧？”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丐幫八袋長老這事了？”
    “嗯？”唐伯虎推搡司徒浩南的手一頓：“對呀！老子是乞丐啊！我特麽一個要飯的，我跟誰講理？我怕什麽丟人？”
    想通了自己身份的唐伯虎轉身又向芳姨走去。
    大聲質問道：“你跟誰說話呢？”
    芳姨疑惑道：“你不是吳先生麽？”
    怎麽難道自己認錯人了？
    唐伯虎點點頭：“吳先生是不假，但你得知道，吳先生現在是什麽身份！”
    吳先生？什麽身份？
    芳姨好奇的問道：“那吳先生你是什麽身份？”
    唐伯虎向司徒浩南招招手：“過來。”
    司徒浩南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怎麽了？還叫我幹嘛？”
    唐伯虎趾高氣昂的看著芳姨，對司徒浩南說道：“告訴她，我是什麽身份！”
    “她不知道麽？”司徒浩南疑惑問道。
    “應該是不知道吧。”唐伯虎毫不在意的說道：“或者也可能是知道，但是忘了。”
    擺了擺手：“那都不重要，你就告訴她就完了。”
    “不知道呢，就讓她知道知道，忘了呢，就幫她鞏固一下記憶！”
    看著兩人一唱一和的在這自言自語，芳姨都蒙了！
    隻是要幹嘛？
    “那你聽好了....”司徒浩南清了清嗓子，抬起右手對著唐伯虎，隆重的介紹道：“這位！就是我丐幫新晉八袋長老，額…吳長老。”
    “吳長老？”芳姨滿臉疑惑的看著唐伯虎，怎麽出去一圈還混成丐幫長老了？
    丐幫不是江湖幫派麽？也缺會吟詩作對的？
    會念兩首詩，就能當長老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職業使然，芳姨還是客氣的叫了聲：“吳長老好。”
    唐伯虎將手伸進司徒浩南懷裏，不顧老叫花子的阻攔，掏出了那十兩銀子，拿在手中，上下拋動。
    “看見本長老，光問好也不行啊。”
    芳姨忍不住臉上一黑，這咋還組團來要錢呢？真以為老娘我是做慈善的？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這明月樓後台是誰！
    給小李子使了個眼神，後者會意，連忙跑進去取了十兩銀子拿了出來。
    芳姨看著那白花花的銀子，臉上閃過一陣肉疼，但還是遞給了唐伯虎。
    陪笑道：“還請吳長老笑納。”
    “嗯，懂事。”唐伯虎點點頭接過了芳姨遞過來的銀子。
    “既然芳姨有如此誠意，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眼看著唐伯虎將自己的銀子放進了司徒浩南的懷中，芳姨心都在滴血。
    那可都是姑娘們的血汗錢啊！
    是自己好不容易，一點一點盤剝來的！
    看著兩個臭要飯的在自己麵前得意的笑，芳姨索性閉上了眼睛。
    既然看著鬧心，那就不看！
    推走了司徒浩南，唐伯虎正色道：“芳姨，我知道你神通廣大，身後的關係更是不一般，但我是真心的想請你不要在為難酥雪了。”
    “那隻是一個苦命的丫頭，而且憑我給她留下的兩首詩，也足夠這個丫頭，成為頭牌了。”
    芳姨沒有正麵回答唐伯虎的問題，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自己手，說了一句唐伯虎莫名其妙的話。
    “我已經不年輕了。”
    “什麽？”唐伯虎是真的沒明白，芳姨為什麽會突然來這麽一句。
    “我老了，明月樓不能永遠都是我在打理。”
    芳姨解釋道：“酥雪這丫頭生性純良，天真懦弱，有太容易相信別人，我不能照顧她一輩子。”
    點點頭，唐伯虎有些明白芳姨是什麽意思了。
    “現在我還在，她們就算心有不滿，但有我壓製著，總不會太過分，但若是他日我不在了呢？”
    芳姨看向唐伯虎：“你能護她一輩子？還是我能護她一輩子？”
    指了指身後：“這是什麽地方？這是明月樓，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名利場！”
    “你知不知道被買到這裏的女人，有幾個能有善終？”
    芳姨搖了搖頭：“你不知道，我告訴你，幾乎沒有，她們都會在風華正茂之時，每天被迫接幾十個客人，然後染上各種各樣的隱疾，最後等到年老色衰，在被賣到勾欄裏，在哪裏痛苦的等待著死亡！”
    說道動情處，芳姨甚至落下兩滴眼淚：“我不是救世主，你也不是，你今天來為她強出頭，不是在幫她，是在害她！”
    “她以後會在受委屈的時候想，在忍一忍就好了，在忍一忍吳長老就能來救我了，可是你會來麽？”
    芳姨的話擲地有聲，缺也令唐伯虎啞口無言。
    是啊，他還會在來麽？他自己也不確定，但很可能是不會再來了吧。
    “她必須學會自己麵對！”芳姨嚴肅的說道：“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一碗水端平，這我這也更不會有公平！”
    “如果她想活的更好，那她就必須成長為可以承受風雨的大樹，而不是風一吹就倒下的小草。”
    雖然真話有些難聽，但唐伯虎不得不承認，芳姨說的對。
    “那我見她一麵吧。”
    “不行。”芳姨義正言辭的拒絕：“如果你真是為了她好，最好不要見她，你走吧，你既然不屬於這裏，索性就當你從來都沒有來過。”
    見芳姨說的如此果斷，唐伯虎也沒有強求，向著芳姨拱了拱手，稍顯落寞的身影，不多時變消失在了長街的盡頭。
    “你跟著我幹什麽？”
    唐伯虎頭也不回的說到。
    司徒浩南嘿嘿一笑：“想看看你去哪。”
    “我能去哪？”唐伯虎無奈一笑：“當然是從哪來回哪去。”
    “可你也沒告訴我你從哪來啊？”司徒浩南頗為不以為然的說到：“怎麽？今日一別，以後就永不相見了？”
    唐伯虎微微一笑：“若他日有緣得見，我定躲著你走。”
    司徒浩南感慨道：“你這話說的，有點傷人啊，你是真不怕我傷心。”
    唐伯虎笑容不減：“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都活了這麽大年紀了，還有什麽好傷心的？”
    “就是因為年紀大了，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所以才會更不舍得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