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蒼天待我何其薄!既生策來何生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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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在江北待了七天八夜,見許澤已帶隊親自投入了芍陂挖渠,知曉應當盡快奉上江東各縣水圖。
    方才渡江而回,回到蕪湖的時候,孫策還未離去,仿佛就是專門在等他。
    “公瑾此去可見到許澤的江防?兵馬如何?是否真如他所說那般雄壯?”
    周瑜直言不諱的道:“並無出入,想要主動攻我江東目前尚有不足,但是守江防完全足夠,根本過不去。”
    “而且許揚州命周泰、蔣欽正加緊操練水軍,與荊州黃祖達成同盟,荊州襄陽亦有蔡瑁、蒯越經常與他書信往來。”
    “我看荊州是信服於他的,伯符恐怕很難越過許揚州攻伐荊州或江淮。”
    周瑜是個自帶雄心風采的人,很少會下這種論斷,足見許澤打造的這一條江防布局讓他頭疼到何等地步。
    曹操做不到的事,已全由許澤做到了。
    畢竟曹操對南方向來沒什麽謀劃,據他們所知也無非是放權徐州、交好蔡氏,想靠荊州來製約江東而已。
    說到這周瑜心裏還很忐忑,他怕孫策等了這麽久,等來自己這樣的評價,也許會惱羞成怒。
    但他想錯了,孫策神秘一笑,反倒顯得很豁達,冷哼道:“我早知如此,許子泓在我西北麵設下銅牆鐵壁,前幾日又說起了夷州之略,顯然是讓我逼我向東南。”
    “我已有大計,這些時日苦思冥想,終於想到未來計略之法,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訴你!”
    孫策拉著周瑜往堂內去,目光明亮、風采豪邁,“我若是能借許子泓之便,可經略閩越之地,日後奪金穴礦脈、耕種百萬良田,開官道、通水路,可得十萬甲兵,逐年蟄伏必可成就一番大業!”
    “公瑾,許子泓一定想不到,我孫氏願為此世代奮進!”
    周瑜的神情尷尬住了,嘴唇嚅囁卻隻能發出短促的“嗬”聲,此情此景即便是他才思敏捷也不知道怎麽寬慰。
    “怎麽了?你發什麽愣?”
    孫策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皺著眉頭追問。
    周瑜當即附和而笑來緩和氣氛,可是笑容很僵硬,孫策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他抓住周瑜的手臂,追問道:“難道,此法……許子泓已有防備?”
    “這……”周瑜摸了摸鼻頭,默然轉身,很敏捷的又轉過來,英俊的臉頰上笑紋自嘴角而生,眼神銳利而認真:“伯符之見地、心誌,向來是當世一流,毋需妄自菲薄。”
    孫策聞言神情詫異,雙肩頹然垂下,甚至還稍顯無力的後撤了一步。
    公瑾未曾正麵回答,還加以寬慰之語,那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有此防備?亦有解決之法?”
    周瑜苦笑道:“並非是防備,許揚州說‘昔大禹會計諸侯於稽山,今開閩越於海隅,此乃承禹王未竟之業’也,若伯符能成,日後成就非同一般。”
    “啊?”
    一聲悠長又略帶疑惑的歎息,孫策隻覺得心神震蕩、如遭雷擊,許子泓竟有如此格局,料到但不曾防備,寄希望於我孫策開疆拓土。
    取夷州硫磺以煉火攻,伐原林巨木以造樓船……眼及於海外,誌威於浮海。
    “許澤之見地,我遠不能及也。”
    孫策的話十分絕望頹唐。
    周瑜連忙握緊其手,歎道:“伯符若能成此誌,哪怕鼎盛大漢時與宗廟之內亦有伯符之名,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他想說若是乃父泉下有知,亦會欣慰。
    孫策暗暗捏拳,感覺公瑾渡江去這幾日,已經改變了很多。
    可怕的是他言語輕快、步伐敏捷,變得更加意氣風發,這是在許澤身邊更加如魚得水了啊!!!
    噫!!
    “既生策,何生澤啊!”
    孫策在羞憤、慍怒之中,暫時接受不了這種落差,直接變得渾渾噩噩。
    然後仿佛行屍走肉一般,在衙署各處漫無目的的走著,一直到晚上,躺在床榻上,才終於瘋狂的手腳猛踢,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對被褥枕頭施以疾風驟雨般的拳打腳踢!
    “許子泓!!!”
    氣煞我也!
    ……
    “阿嚏!”
    深夜,許澤在看今日已完成的工程進度回稟,冥冥之中感覺有人罵他,打了個噴嚏。
    這時陸議很敏捷的出現在他身後,躡手躡腳地拿著一件玄色袍服披在了許澤身上。
    “老師,夜深了,加件衣裳吧?”陸議的語氣很詭異,有一種說鬼故事的感覺。
    “哎,你這孩子,是不是有事求我?”許澤直接挑眉,因為尋常陸議可不是這樣。
    許澤兩個弟子,一個開門弟子,一個關門弟子。
    陸議司職開門,性如火、善詭思,比較詭詐,半肚子壞水,所學為兵、政、經學,求精通。
    諸葛亮司職關門,性如水、善陽謀,研學行事非常專注,涉獵極廣,對很多學問都感興趣。
    一般披衣服這種事,隻有阿亮會幹,陸議路過門口都不帶看一眼的。
    陸議隻會嫌許澤吵,老把他轟出去玩。
    “老師,下次再和孫策商議大事,帶學生去唄……”陸議幽幽的說道。
    哦,你也想見識一下各處人物是吧?
    諸葛亮前段時日跟自己赴了很多約,結識了很多大人物,得到了許多讚譽。
    酸了。
    “你為何想去?”
    陸議撓了撓頭:“學生聽說那周公瑾誇讚孔明學識廣博、乃是無所不能談的後起之秀。”
    還誇他參與水網謀劃,思慮周全,行事非常老練,陸議直言自己也想被誇。
    許澤咋舌笑道:“一天天這麽虛榮呢,還想被誇,你看你師父我,何時會有這種想法?”
    “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這點你就不如孔明!”
    “我不管!我不聽!”陸議直接往地上一躺,開始學許澤撒潑。
    盤腿而坐,兩手一左一右微微虛抬,忽然猛地往大腿一拍,猛的起調:“我的命好苦啊!師父偏心呐!”
    許澤撓著耳朵,喊典韋進來把人拖走,拖去芍陂工地幹一晚上。
    累趴下就不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過了一段時日,孫策親自送來江東各縣水網圖,且麵議告知許澤些許細枝末節的消息。
    這次,許澤是帶著陸議去的。
    臨行前陸議興奮了一晚上,腹中想好了各種佳論、措辭,打算在孫策麵前留下深刻的印象,讓他也誇自己一句。
    被江東主公誇讚,別有一番風味!
    商談時,許澤幾次開口要孫策先行從江東供給建材、匠人、船隻,待秋收之後許都款項到達立刻撥付給孫策。
    這些要求,孫策在為難幾次之後一一答應,完全將自己當做揚州四郡太守聽從調派,開府庫解州牧之難。
    他也是個務實之人,既然已決定同行,當然是極力促成此事,建立不世功勳。
    繼而談及了閩越之方略,許澤給予了幾條謀劃,且許諾孫策到時定會相助,洽談甚歡。
    因為孫策如此坦蕩大方,許澤也是誇讚不斷,此次商談充滿了歡聲笑語。
    此刻陸議也是福靈心至,感覺是時候秀一波了,讓孫策刮目相看,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他替許澤收下孫策遞來通關符令後拱手而言:“江東孫氏父子皆當世英雄,吾從祖父當年不曾與孫君侯結交,實乃不智也。”
    “孫君侯與圖未展,已納百越於胸壑;障霧初開,即裂千山以見朝陽——”
    孫策聽得正舒適,雙眼已明亮,知曉這話是誇讚自己胸有經緯韜略,破障亦是卓識遠見。
    沒想到許澤直接轉頭怒視陸議,拍桌喝道:“要什麽豫章,要什麽豫章,你這孩子咋這樣呢!?”
    陸議都傻了:“我沒說要豫章……”
    “你還把這兩字藏進頭裏!”
    這下陸議和孫策同時都愣住,與圖……障霧……
    與、障……
    “我沒說——”
    “陸伯言,回去我再收拾你!”
    許澤轉過頭來賠笑道:“劣徒頑劣,不好意思,我早跟他說過,豫章不可急圖,畢竟南麵亦是山水疊障,得來增稅甚微,還得養民。”
    孫策嘴角猛抽,抬手打住了許澤的話,鄭重的看向陸議問道:“你從祖父是何人?”
    陸議遲疑了片刻,道:“前廬江太守陸康。”
    孫策:“……”
    一瞬間,孫策的笑容就消失了,那老頭以前無視過他,覺得他是個蠻夷,現在還被他孫子調戲。
    此刻,孫策算是把陸議死死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