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萬籟俱寂！
    心情，與眼前這陽光燦爛的世界格格不入。
    死亡並不可懼，因為死亡能讓人獲得真正的解脫。困難也不可怕，因為困難是通向成功的階梯。
    真正可怖的，是生死未卜。
    我和阿強、阿偉，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說他們活著吧，他們的屍體正躺在棺材房裏。
    說我死了吧，可我從未見過自己的屍體。
    我們完全陷入了這生死不明的困境之中。
    我們三人靜靜地佇立在那裏，一語不發。阿偉看我的眼神，仍帶著一絲恐懼。盡管他現在明白，那個想吃他腦子的我，並非眼前的我。
    但，那畢竟也是我。
    難以解釋清楚！以至於，我們三人站在一起，氣氛變得十分尷尬。
    “你們知道，瑤兒的家人不是我殺的。”我解釋道，感覺有必要讓他們明白這一點，我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正和一個殺人犯共處。
    阿強習慣性地拍拍我的肩膀，說道：“我們不是警察，我們是你的朋友。”
    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此刻，“朋友”這兩個字聽起來格外親切悅耳。
    “曉妍嫂子，還好吧！”我找了個話題問道。
    阿強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曉妍已經死了！”阿偉神情凝重地說道。
    “死了？！”在這個生死概念模糊的地方談論生死，多少有些荒誕，“怎麽死的？”
    阿強平靜地說：“她選了風月佳人這個角色，死在了一群惡徒手裏。”
    “為夢想犧牲？”
    “就算是吧！”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我不禁感慨萬千，“難道做風月佳人的吸引力就那麽大？”
    阿偉用一副看破紅塵的口吻緩緩說道：“風月佳人是最能吸引男人的角色。吸引男人是女人的天性，所以這也不難理解。”
    阿強喃喃自語道：“一個女人死在歡床上。她死時的心境，是否和將軍戰死沙場時一樣？”
    “你得負主要責任。”我忍不住埋怨阿強。
    “唉……”阿強長歎一聲，不再言語。
    大家再度陷入沉默。
    我本應該安慰阿強的，可因心情太過雜亂，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們都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唯有心髒，還跳動著生命的活力。
    隻要心髒還在跳動，是否就意味著人還活著？
    那也未必！
    在這種狀態下，我們還能堅持多久呢？
    “你的左腿怎麽沒了？”阿強似乎這時才發現我的異樣。
    我淡淡地說：“被砍掉了。”
    “誰幹的？”
    “我自己。”
    “為什麽？”
    “因為不得不砍。”
    阿強突然笑了，說道：“為了女人，隻有為了女人你才會這麽狠得下心。”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背上的幽影劍。然而，在這生命的黑暗地帶，即便我的劍也無法斬斷內心的恐懼！
    “你們是怎麽進到這裏麵的？”我問道。
    阿偉沉聲道：“朱棣用火炮轟我們，我們無處可逃，隻好躲進了這裏。”
    “誰帶你們進來的？”
    “瑤王妃。”
    “你們後來還見過她嗎？”
    “沒有。”
    “不好！”我聞言大驚失色。
    “怎麽了！”阿強一臉疑惑。
    我憤恨地說：“她現在成了我的貴妃。”
    阿強疑惑地看著我，說道：“這不是好事嗎？你不是一直想娶她嗎？”
    還沒等我回答，突然，鋪滿石子的小徑上，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我們三人都忍不住回頭望去。
    竟然是瑤兒。
    我的心，仿佛被重錘狠狠擊中。
    “我見到了你的家人。”我冷冷地說。
    “我剛才也見到他們了。”瑤兒開心地笑著。
    我說：“他們看起來不太對勁。”
    瑤兒臉上依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說道：“至少他們還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隻覺得脊背發涼。
    “你的家人，不是我殺的。”
    “是不是你殺的，你自己最清楚！”
    再看阿強和阿偉，他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
    “孩子呢？”我忍不住問道。
    瑤兒臉上泛起為人母的自豪，笑著說：“他剛才看到兩隻蝴蝶，追著跑遠了。”
    “你們有孩子了？”阿強露出羨慕的神情，他和曉妍早就想要個孩子，卻一直未能如願。
    “咯咯哈！”一陣歡快的小孩笑聲，從繁花似錦的花叢中傳來。
    “軒兒，快過來。你爸爸和兩位伯伯在這兒，他們想見見你。”瑤兒愉快地對著花叢喊道。
    鬼嬰瞬間從花叢中跑了出來。
    “你們倆都這麽白，他卻不太白……”阿強的表情滿是震驚，聲音都變了調，“而且有點紫……”
    “是深紫……”阿偉說出這三個字後，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身體劇烈顫抖，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我看著鬼嬰，心中五味雜陳。他是人是鬼，我一直看得很淡。因為，這個孩子身上流淌著我的血脈，是我生命的延續。父子之間的情感複雜而微妙，生命正因這種情感，才彰顯出存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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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環顧四周，不安地問道：“萱兒呢！”
    瑤兒抱起鬼嬰，親了一口，淡淡地笑道：“還活著，一會兒我帶你去見她。”
    夜深了，月亮隱匿，萬籟俱寂，黑暗中的陰影若隱若現，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氣息。想要回到某個地方，卻無處可去，死亡的陰霾始終籠罩著我的心，像惡靈一般糾纏不休。
    走進沒有點燈的院子，陰氣彌漫，一陣冷風撲麵而來，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隻貓慘叫著從房頂竄過，令人膽戰心驚。四周一片漆黑，寂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我輕輕一彈指，點亮手中的白色燈籠，沿著房外的走廊緩緩前行。廊外那幾根陳舊斑駁的木柱，仿佛也幻化成了一張張猙獰的鬼臉。
    帶路的瑤兒走得很慢，我也跟著放慢腳步。
    她沒有說話，我也保持沉默。
    偌大的庭院，空無一人。
    她本就不愛說話，而我早已習慣了她的沉靜。
    瑤兒推開一扇門，麵色陰沉地說：“就是這裏了！”
    屋子裏同樣沒有點燈，漆黑陰冷，連我手中的白燈籠似乎都要熄滅了。
    瑤兒站在門外，把燈籠遞給我，靜靜地站在那裏。
    我慢慢地往屋裏走去，竟感覺有些不敢獨自待在這屋子裏。
    漆黑、陰森、寒冷。
    我真的很害怕被關在這黑暗陰冷的房間裏。
    瑤兒突然冷冷地說：“屋子裏的人又不是鬼，你怕什麽？”
    我冷笑道：“因為，人比鬼更可怕。”
    瑤兒問道：“你說的是誰？”
    我猛地轉身，指著她道：“你！”
    瑤兒臉色一沉，冷冷地說：“你這話什麽意思？你覺得我會害你？”
    “聖上哥哥！我在這兒！”萱兒那熟悉的聲音，突然從房間裏傳出來。
    “為什麽不點燈？是不是不舒服？”我提著燈籠走進漆黑的房間。
    靈萱已經扶住我的胳膊，說道：“別點燈！”
    我詫異道：“為什麽？難道你怕光？”
    燈籠的光微弱如螢火，隻能照亮腳下的青石板。
    靈萱的腳上，穿著一雙豔麗的紅色繡花鞋。這種鞋應該是死去的新娘子才穿的，況且靈萱根本就不喜歡穿紅鞋。
    最詭異的是，靈萱那雙常被我把玩的腳很小，穿上鞋後顯得小巧可愛，而這雙腳卻大了一圈，把那雙紅色繡花鞋撐得鼓鼓的，毫無美感。
    “聖上哥哥！”靈萱說著，試圖用雙臂抱住我。
    “等一下！”我一個側身躲開了靈萱。
    靈萱輕笑一聲，說道：“怎麽了？”見我一直盯著她的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想要把腳藏進黑暗中。
    我淡淡地說：“你可能不了解我，我特別討厭穿紅色繡花鞋的女人！這一點，萱兒最清楚。而且她的腳很小，而你的腳很大。”
    黑暗中的靈萱，聲音似乎也變了。突然冷笑道：“你還真是愛她，連她的腳都記得這麽清楚。”冷笑聲中，一陣陰風撲麵而來，還裹挾著一股刺鼻的腐臭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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