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用完餐，靈萱就來了，已然恢複了她那超凡脫俗的絕美模樣。
    “哥哥，萱兒好看嗎？”靈萱在人皮之下，怯生生地問我。
    “在哥哥眼裏，萱兒永遠是最美麗的！”我滿心歡喜地笑著回答她，心裏明白她是怕自己模樣不好看，才又重新套上了那張人皮。隻是人皮和她的肌肉畢竟沒有完全融合，所以看上去有些怪異。
    瑤兒、曉妍和阿強再次驚得目瞪口呆，臉上都露出恐懼的神情。
    “小陳，她……究竟是人還是鬼？”阿強湊到我耳邊，小聲問道，“怎麽看著，有點像《畫皮》裏的那個女鬼。”
    我沒有回應阿強的話，走上前去，心疼地將靈萱擁入懷中，兩行熱淚不自覺地滾落下來，也顧不上身旁的瑤兒了，急切地問道：“萱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剛看到她的時候，我就想問個清楚。可由於瑤兒、曉妍和阿強突然出現，我們又身處險境亟待解救。而且我擔心說錯話，傷到靈萱那敏感的內心，所以一直沒問。
    此刻，我再也按捺不住了。
    靈萱輕輕擦幹我的眼淚，微微一笑說：“沒什麽……都是萱兒為了能早點見到哥哥，心甘情願這麽做的。哥哥，別為萱兒難過。”
    接著，靈萱簡要地講述了她的遭遇。
    原來，她從人皮中被完整剝離的那一刻，頭腦反倒格外清醒，因此並沒有立刻昏迷過去。直到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因疼痛而抽搐，所有的神經都被觸動，那恐怖的劇痛才將她徹底淹沒。
    她躺在地上，看著更多的液體向四周蔓延，無力感滲透全身，最後已全然不知何為疼痛，隻覺得渾身發麻，疲憊的眼瞼緩緩下垂，眼皮才慢慢合上……
    從痛苦中醒來時，她發現自己置身於人跡罕至的荒野。那張被剝下的人皮就扔在她身上，眼皮已經沒有了，血液模糊了她的視線。痛，除了痛還是痛，那是難以言表的劇痛。
    昏迷前的種種畫麵在腦海中浮現。
    緊接著，她的意識再次感受到剝皮後的可怕疼痛，渾身的劇痛迅速開始反噬她那敏感的身體。
    她感覺身體仿佛被劇痛緊緊束縛，難以動彈。全身就像被千萬根銀針反複狠狠紮刺。連心都好似被人用鋒利的刀子活生生地割成碎片，難受至極。
    那一刻，她真的懷疑自己是否會就此死去！
    其實，她真的很想一死了之。
    因為，死了就能擺脫這殘酷恐怖、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但，她又舍不得死。
    因為，她還沒有愛夠，更因為她腹中還有孩子。
    正是憑借著這兩股強烈的信念，她在劇痛中頑強地活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又變得模糊起來，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一個身著青色衣衫的身影。等再次醒來時，就已經到了靈霄廟……
    “是那個老道救了你。”
    靈萱點了點頭。
    “這麽說，那隻救我的老虎，也是他派來的？！”
    靈萱又點了點頭。
    我一下子愣住了。靜下心來仔細想想，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這廟裏還有其他人嗎？”
    靈萱搖了搖頭。
    “那個婚房是你布置的嗎？”
    靈萱再次搖了搖頭。
    “你晚上就住在婚房裏，對不對？”
    靈萱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把我帶到婚房，就是想讓我們晚上住在一起，是嗎？”
    “哥哥，我們晚上不睡在一起，難道還要分開睡嗎？”
    靈萱終於開口說話了。
    瑤兒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我趕忙岔開話題，問道：“這個老道究竟什麽來曆？”
    話音剛落，院子裏便傳來一陣歌聲：“情愛妙，情愛妙，郎情妾意需趁早，痛徹心扉佯無意，稀裏糊塗命沒了。
    情愛妙，情愛妙，男歡女愛情味好，轉瞬舉目人不見，小別重逢皮剝了……”
    歌聲停下時，老道已飄然而至。隻見他手裏，還拿著一條粗壯的黑色手臂。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我趕忙跪地叩拜。此時，我已完全明白，這裏所有人的命都是老道救的。
    老道見我如此，爽朗地大笑起來，說：“施主現在才想起謝我，是不是有點晚了。”
    我伏地拜道：“大恩不言謝，若有機會，日後必當厚報。”
    老道聽後又笑了，趕忙將我扶起，道：“施主莫要謝我。俗話說：大恩不言謝，深恩幾近仇。施主如此記掛恩仇，倒讓貧道心裏不安呀！貧道不求施主日後厚報，隻望施主將來別派人殺我就好！”
    阿強忍不住說道：“老道，說什麽恩與仇的，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講什麽？你對他有恩，他怎麽可能殺你呢？”
    老道聽了，高興地拍了拍阿強的肩膀，說：“貧道最喜歡施主這樣的人，不但不謝我的救命之恩，還對我這麽不客氣，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什麽時候救過我的命？”阿強疑惑地問道。
    老道笑而不答，隻是一個勁地拍著阿強的肩膀，連聲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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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瑤兒終於忍不住插嘴道：“請問道長，什麽是深恩幾於仇？小女子實在不明白。”
    老道看著瑤兒，含笑點頭，道：“女施主知書達理又好問，太上四明，九門發精，耳目玄徹，通真達靈，又生得這般仙姿玉貌，想來前世和靈萱姑娘一樣，也不是凡人。既然問了，老道不敢隱瞞，就如實相告。”
    瑤兒微微一笑，說：“小女子不過是個普通人，隻是心裏好奇才問。道長要是不想說就算了，何必說這些玄之又玄的話嚇人。”
    老道又是一陣大笑，道：“貧道怎敢！救命之恩，那可是大恩。對於這樣的大恩，‘湧泉相報’顯然不夠償還了。那該怎麽報答呢？就算傾盡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金銀財寶、聲色犬馬，也無法報答。隻有用自己的命來報答，才算公平。可自己又不想死，那就隻能讓對方死，於是報答大恩、深恩就變成了‘恩將仇報’，受大恩的人最後可能會殺了施恩的人。這就是所謂的：大恩成仇，殺之可報。”
    阿強忍不住冷笑一聲，道：“既然這樣，那你還救我們幹什麽？”
    老道神色不變，笑道：“人性有善有惡，不能一概而論。四位施主，貧道自然不擔心。不過這位施主將來肯定不會放過貧道！”
    老道說著，竟然指向了我！
    “你不久前被判殺人全家，午時三刻斬首。剛剛僥幸從監獄逃出來，身上還穿著囚服，你就是個殺人犯。”
    我聽了十分惶恐，趕忙跪地拜道：“道長明鑒，我並沒有殺人全家，真的是被冤枉的。”
    老道冷笑道：“人若不是你殺的，那被殺的人為何追著你索命？”
    我急忙指著瑤兒道：“瑤兒就在這兒，你可以問她，我到底有沒有殺她全家。”
    瑤兒疑惑地問道：“陳禦瀾，你到底在胡說什麽？什麽殺了我全家？”
    老道冷冷地說：“你真是糊塗。在古代殺人，卻問現在的瑤兒，她怎麽會知道！”
    “道長，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
    “你難道忘了你現在的身份？”
    “你是說前朝皇帝！”
    老道點點頭道：“你們現在合為一人，他擁有的天下就是你擁有的天下，他殺的人也就是你殺的人！”
    我驚訝地說：“可那……怎麽會這麽巧？前朝怎麽會也有一個瑤兒，而且全家人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這個世界既然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你，還有什麽事值得你驚訝的呢？”
    “道長的意思，難道是……”老道的話猶如醍醐灌頂，讓我恍然大悟。
    老道嘿嘿一笑道：“話已至此，貧道就不能再多說了，剩下的事就靠施主自己領悟了。貧道現在想的是，怎麽保住自己這條命，以後不被施主殺掉！”
    我嚇得趕緊再次叩頭，道：“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怎會做出違背天理良心的事。道長的救命之恩，我就算做牛做馬，永遠追隨左右也難以報答。道長要是不放心我，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老道搖頭笑道：“貧道是修行之人，怎能隨便殺人？況且剛救了你，現在又殺你，那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趴在地上不起來，道：“這麽說，我是生死兩難，實在不知如何是好，還請道長明示！”
    老道笑道：“施主想報答貧道的恩情也不難，隻需將貧道手中的這條手臂，接在你的斷臂上就行。”
    “這有什麽難的！”我邊說邊從地上站起來，“道長賜給我手臂，等於是又多了一份恩情，怎麽能說是報恩呢？”
    老道沉聲道：“施主不要再執迷不悟了，貧道說這是報恩，那就是報恩！”
    我朗聲一笑道：“既然如此，何必多言！道長直接幫我接上這條手臂就好！接上此臂，大恩已報，你我從此兩不相欠！”
    “好！好！好！”老道聽了，大聲地爽朗笑道，“施主，終於明白了貧道的一番苦心。不過，施主難道就不想知道，這條手臂的來曆嗎？”
    我笑道：“既然是報恩，道長就算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會多問一句。”
    老道含笑點頭道：“施主，果然豪爽。既然這樣，貧道也就不瞞你了。這條手臂是上古魔神刑天在‘逐鹿大戰’時留下的，自從施主進了靈霄廟，這條手臂就閃閃發光，看來它是把你認作了主人。”
    “刑天？！”我聽了一愣，“相傳刑天原是一個無名的巨人，他在與黃帝的大戰中，被黃帝砍掉了腦袋，這才叫刑天。刑天者，砍頭之意也。他以乳頭為目，以肚臍為口，操幹戚以舞，勇猛無比。古籍中多有記載他與黃帝的激戰。”
    老道點頭稱讚道：“施主說得沒錯！刑天是上古時期東夷部落的勇猛首領。他出生於東海之濱的一個氏族家庭，因受海底神秘力量的影響而天生神力，出生時的一聲怒吼驚起海中沉睡的巨龍。族人預言他日後必成大器。
    後來，黃帝憑借強大的武力從黃河上遊出兵，在阪泉之戰中打敗了位於黃河中遊的炎帝部落，建立了黃河流域最強大的華夏部落。華夏部落不斷向東擴張，征服了黃河下遊的許多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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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天的部族不願臣服於黃帝，便聯合黃河下遊的多個部族組成聯盟對抗黃帝。在與華夏部落的戰爭中，刑天聯合了誇父等勇士，又得到了水神共工和風神飛廉的助力，曾多次打敗黃帝。
    後來黃帝請來了九天玄女相助，才在涿鹿之戰中戰勝了刑天。刑天在涿鹿之野戰敗後被黃帝斬首，他的頭被埋在了常羊山。刑天雖死，但他的精神卻激勵著後人。”
    聽到這裏，一直縈繞在我心中的謎團漸漸有了眉目，我忍不住問道：“刑天的斷臂，為什麽會把我認作主人呢？”
    老道冷笑一聲，道：“刑天的斷臂，自然是想回到刑天身上，施主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經過道長的指點，我已經明白了一些，隻是還有一件事不明白，還請道長解惑！”
    老道嗬嗬冷笑，道：“施主，是不是想問你的宿敵僵屍始祖後卿現在何處？”
    我點了點頭。
    老道又是一陣冷笑，指著靈萱道：“施主知道這位姑娘的來曆嗎？”
    “萱兒是屍精。”
    “屍精也是僵屍，不過是僵屍中級別最高的一種，就如同僵屍中的天使。”
    “隻有上帝身邊才有天使。”
    “隻有後卿身邊才有屍精。”
    “啊！！！”我大驚失色，“原來婉清公主就是僵屍始祖後卿！可她不是慕容婉清嗎？”
    “後卿是慕容婉清的前世，是四大僵屍始祖之一，唯一兼具神怪雙重身份。施主所經曆的一切，都和僵屍始祖後卿有關。”
    “這麽說，這個《靈淵》真人遊戲係統也是她創建的！”
    “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遊戲係統，而是她掌管的僵屍世界。她掌管的這個世界非常龐大，凡是沒有進入天堂和地獄的靈魂，都在她的世界裏。”
    “她到底想幹什麽？”
    “天機不可泄露，施主以後自然會知道！”
    “那萱兒……”
    “靈萱姑娘就是褒姒！”
    “褒姒，周幽王的寵妃，有沉魚落雁之姿。周幽王為博她一笑，烽火戲諸侯，最終導致西周滅亡。她也因此背負了千古罵名。”
    “施主剛開始探尋古墓的時候，曾遇到過一隻白狐。”
    “確實有這回事。”
    “褒姒生前被狐狸精附身，死後與狐狸精合為一體，施主難道還沒想明白嗎？”
    “啊！”我又是一驚，趕忙問靈萱，道：“那隻白狐真的是你！”
    靈萱見我詢問，麵露歉意，道：“哥哥，萱兒瞞了你這麽久，也是迫不得已。當年我被殺之後，後卿尊神見我可憐，便將我收在麾下，培養成了屍精。所以，後卿尊神對我有救命之恩。”
    我聽了，已然明白了一切，喃喃自語道：“這麽說，靜柔、雅琴、詩涵、雪菲等人的來曆也不簡單吧！”
    靈萱點了點頭道：“我們二十四個屍精，都是後卿尊神身邊的神使，都是史書中記載的那些被認為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我這麽久都不敢表明身份，就是怕哥哥嫌棄我。那些皇帝荒淫無道，丟了江山，卻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我們身上。我們生前隻是些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弱女子，生前被人霸占，死後卻要背負禍國殃民的罵名，替那些無道昏君背黑鍋。”靈萱說到這裏，突然落下淚來，哀傷地看著我道：“哥哥，萱兒和姐妹們是不是很冤枉？”
    我將靈萱抱在懷裏，幫她擦幹眼淚，沒有說話。
    “好了，還是讓斷臂盡快回到你身上吧！”老道說著，手撫斷臂，口中念念有詞。隻見那條粗壯的黑色手臂，突然放射出黑色的光芒，猶如一條黑色的遊龍在空中遊動。我還沒看清楚，那斷臂便化作一道黑色閃電，悠然鑽進了我空蕩蕩的左袖中。幾乎沒什麽感覺，它就長在了我的身上。
    我試著動了動，感覺靈活自如，沒有絲毫的違和感。我欣喜若狂，再次拜倒在老道麵前。
    老道沒有扶我，徑直走到靈萱身邊，用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摸，說了聲：“孽緣有果，天意難違，合！”
    隻見靈萱的身上燃起了藍色的火焰。等藍焰熄滅，靈萱高興得跳起舞來，邊跳邊說：“哥哥，我的人皮又長好了！”
    我見靈萱高興得手舞足蹈，趕忙提醒道：“萱兒，還不趕快跪謝道長的救命之恩！”
    靈萱笑著對我說：“哥哥，父親救女兒是天經地義的，還用謝嗎？好在你通過了考驗，父親終於同意我嫁給你了。不然，我的人皮可能一輩子都長不回去了，那婚房也會一直空著。”
    “父親？！考驗！？婚房！”我聽了，如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呆地望著老道。
    老道瀟灑地甩了甩拂塵，道：“當年周幽王發動大軍攻打褒國，殺死我族人無數。為了保住族人的性命，報這血海深仇，我無奈使出美人計，獻上女兒褒姒，以敗壞周幽王的朝政。周幽王寵愛她，每日沉迷享樂而荒廢朝政，親近奸佞而疏遠賢良，最終導致國家滅亡。西周的滅亡，都是因為我女兒的美人計。我女兒功勞巨大，卻沒人理解，還被罵了幾千年。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女兒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計劃行事，是為了給賢君鋪路，為百姓謀福。我這個做父親的虧欠女兒太多，心裏一直愧疚不已，無法釋懷。我女兒褒姒聰慧靈秀，率真善良，品性高潔，情深意重，是個性情中人。她本應擁有真愛，卻因為生不逢時，受盡了委屈。如今終於找到了心上人，我也為女兒感到高興。現在，我已經為你們布置好了新房，今晚你們正好可以洞房花燭！我女兒褒姒曆經磨難，如今為你受孕剝皮，這份真心癡情可見一斑，既然她已經嫁給你為妻，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讓她品嚐到愛情的甜蜜！”
    聽到老道這番話，我恍然大悟，問道：“道長，莫非你就是褒姒的父親東鬥星君褒珦！”
    我的話剛出口，就見眼前金光一閃，再看時老道已經駕雲升到了空中，道：“天意難違，天機難測，吾雖為神，也難改命運。吾兒為你，不惜剝皮，望你能夠，好好珍惜。若想擺脫困境，重回古墓，峰回路轉，自會有出路。”說完，突然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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