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紮進那片由無數細小、閃爍不定的空間裂縫交織而成的混亂區域，感覺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正在高速運轉的、塞滿了玻璃碴子和硫酸的滾筒洗衣機。
    天旋地轉。
    張凡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無數無形的大手瘋狂撕扯、擠壓、扭曲。每一寸皮膚，每一根骨頭，每一條神經都在尖叫。
    左臂的晶化仿佛被注入了催化劑，冰冷的異質感瘋狂蔓延，越過肩膀，朝著脖頸和胸膛侵蝕，帶來一種深入骨髓的劇痛和麻木。
    意識像是風中殘燭，忽明忽滅。
    他幾乎要昏死過去，但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意誌力，死死地支撐著他。
    他不能昏，絕對不能！
    他能感覺到身邊的李虎，那家夥雖然也狀態糟糕，但情況似乎比自己好得多。
    李虎確實感覺好一些，但也僅僅是“一些”。
    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一拳幾乎抽幹了他，現在又被卷入這狂暴的空間亂流，滋味同樣不好受。
    但他體內那剛剛被馴服的虛空力量，此刻卻像是找到了某種“親和”的環境。
    雖然依舊被亂流撕扯得七零八落，可總能在關鍵時刻自發地形成一層薄薄的、不斷破碎又重組的暗紫色能量護罩，勉強將他和張凡包裹在內，抵禦著最致命的空間切割力量。
    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蟲洞內部根本不是什麽平穩的通道，更像是一條瀕臨崩潰的、隨時可能斷裂的危橋。
    扭曲的光影如同瘋狂抽象畫家的筆觸，毫無規律地閃爍、變幻，刺得人眼睛生疼。
    空間本身像是在打擺子，劇烈的震蕩一波接著一波，每一次都讓張凡和李虎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們毫不懷疑，隻要這該死的通道稍微再不穩定一點，他們就會像被捏爆的西紅柿一樣，徹底湮滅在這無盡的維度亂流中，或者被甩到某個比虛空還可怕的未知角落，永世不得超生。
    【警告：空間通道穩定性持續下降……結構完整度8……7……】
    【計算最優路徑……修正坐標……向左偏移三度……規避高危能量湍流……】
    模擬器微弱但持續的提示音在張凡腦海中斷斷續續地響起。
    這是他燃燒了十三年多壽命換來的最後保障，也是他們在這片死亡之海中唯一的航標。
    張凡咬緊牙關，承受著靈魂撕裂般的痛苦，竭力跟隨著模擬器的指引，調整著自己和李虎在亂流中的位置。
    他抓著李虎胳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幾乎要嵌進對方的肉裏。
    他不能放手，一旦分開，以他現在的狀態，絕對撐不過三秒。
    就在這無盡的扭曲和震蕩中，一些模糊的、斷斷續續的感知碎片，如同隔著厚重毛玻璃看到的幻燈片，強行擠進了張凡的意識。
    那是……火光！衝天的火光，染紅了天空！
    還有……慘叫！無數幸存者絕望的哭喊和嘶吼，混雜著怪物的咆哮和爆炸的轟鳴，仿佛來自地獄的背景音樂。
    “……放棄抵抗！林婉清勾結怪物，意圖毀滅燈塔！放下武器，是我，王天成，給你們最後的機會……”一個冰冷而威嚴的聲音，帶著某種令人作嘔的狂熱，斷斷續續地回蕩著。
    王司令！
    燈塔！
    這些感知如同冰水澆頭，讓張凡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了幾分。
    他們還沒脫離危險，家園正在遭受蹂躪，那個叛徒正在屠殺他本應保護的人民！
    必須回去！立刻！馬上！
    這個念頭如同烙鐵，深深印在他的靈魂裏，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和意識的模糊。
    【警告：即將抵達出口！出口區域能量波動劇烈，存在高密度位麵入侵者及敵對武裝力量！】
    【通道即將崩潰……3……2……】
    模擬器的提示音變得急促而尖銳。
    出口？不是安全區內部？而是……前線？！
    這算什麽？落地自帶地獄難度開局？買的奶茶竟然沒有吸管？！張凡簡直想罵娘，但已經沒有時間了。
    就在模擬器倒計時結束的刹那，蟲洞的盡頭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推力狠狠作用在他們身上！
    仿佛被巨人從萬米高空狠狠摜下！
    “噗通！”
    “噗通！”
    兩聲沉悶的巨響，張凡和李虎如同破麻袋一般，被粗暴地從扭曲的空間中“吐”了出來，重重地砸落在堅硬冰冷的地麵上。碎石飛濺，煙塵彌漫。
    落地點，赫然是燈塔安全區東側防線附近的一片廢墟！
    這裏剛剛經曆過慘烈的戰鬥，斷壁殘垣，彈坑遍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煙、血腥以及怪物身上那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不遠處，密集的槍炮聲、爆炸聲、人類的慘叫和怪物的嘶吼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副末日煉獄的景象。
    而他們的出現，本身就帶來了一場小範圍的“清場”。
    兩人墜落的瞬間，一股殘餘的空間能量和李虎失控溢散的虛空力量猛地爆發開來！
    無形的衝擊波如同漣漪般擴散，瞬間將周圍幾十米範圍內的幾隻低級喪屍、幾隻試圖圍攏過來的噴酸蛆蟲，甚至還有幾個穿著燈塔叛軍製服、正端著槍瞄準這邊的士兵，如同被狂風掃過的落葉般掀飛、撕碎！
    能量衝擊過後，以他們落點為中心，赫然出現了一個短暫的、詭異的真空地帶！
    “咳……咳咳……”張凡劇烈地咳嗽著，吐出一口帶著血絲和內髒碎塊的唾沫，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左臂的晶化已經蔓延到了左邊鎖骨，半邊身體都麻木僵硬，眼前陣陣發黑。他僅剩的生命力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旁邊的李虎狀態稍好，但也搖搖晃晃，臉色蒼白得像鬼，大口喘著粗氣。剛才強行爆發又穿越蟲洞，對他的消耗同樣巨大。
    但，他們回來了。
    從那該死的虛空，回到了這片正在燃燒、正在流血、卻無比真實的人間。
    李虎掙紮著爬起來，一把將幾乎癱軟在地的張凡攙扶住，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熊熊燃燒的怒火和殺意。
    傷痕累累，瀕臨極限，但英雄，已然歸來！
    李虎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雖然虛弱，但那股子悍勇之氣卻絲毫未減。
    他低頭看了看幾乎掛在自己身上的張凡，又抬頭望向不遠處炮火連天的戰場，以及那隱約可見的、正在被叛軍和怪物瘋狂攻擊的防線缺口。
    “凡哥，站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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