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病房內，空氣沉悶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張凡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紮進肺裏，然後順著氣管一路灼燒到喉嚨。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堅硬的晶體正從他的左半身，一點點，一寸寸地蠶食著他鮮活的血肉。
    脖頸處已經有大片肌膚失去了原有的色澤與彈性，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晶體光澤，並且還在向上蔓延，直逼下顎。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讓他整個人都蜷縮起來，每一次震動都帶來難以言喻的痛楚。
    【剩餘壽命：四十五天零九小時二十一分三十秒……二十九秒……】
    冰冷的電子音在腦海中回蕩，像喪鍾般精準而無情。
    張凡費力地睜開眼，視網膜上那串猩紅的數字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
    “四十五天……”他喉嚨裏發出一陣嗬嗬的聲響，像破舊的風箱，“老趙……你可得快點啊……再不快點，我可真要給你表演一個大變活人了……變成石頭人那種。”
    他想笑，扯動嘴角卻隻換來一陣更劇烈的刺痛，晶化的皮膚像是幹裂的陶土，隨時都會崩碎。
    這幾天，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幻覺。
    有時候，他會看到父母溫柔的笑臉，在末世前那間溫馨的小屋裏，媽媽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有時候，是那幾個曾經背叛他的“家人”，他們的麵孔在眼前扭曲、放大，帶著嘲諷和惡意。更詭異的是，偶爾會有一些意義不明的低語，像是從遙遠的時空傳來，又像是直接在他腦髓深處震顫，引誘著他，呼喚著他。
    甚至有幾次，他感覺到自己的右臂，那隻還算正常的右臂，皮膚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想要破體而出。
    “別……別過來……”他會猛地驚醒，大口喘著氣，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精神和身體，都在以一種令人絕望的速度滑向崩潰。
    “張凡！張凡你怎麽樣？”林婉清的聲音帶著急切，從床頭的通訊器裏傳來。她每天都會定時呼叫，每一次都提心吊膽。
    “我……我還活著，林姐。”張凡緩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就是……有點想念你做的蘑菇湯了。”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林婉清略帶哽咽的聲音：“等你好了，我天天做給你喝。”
    “好啊，一言為定。”張凡咧了咧嘴，盡管他知道這個“好”字有多麽沉重。
    另一邊，特級實驗室內，趙騫雙眼布滿血絲，頭發亂得像個鳥窩，正死死盯著顯微鏡下的樣本切片。
    “不對……不對！這種細胞凋亡速度太快了！”他猛地抬起頭，抓起旁邊的記錄板，飛快地寫著什麽，嘴裏念念有詞，“晶化物質在吞噬正常細胞的同時，確實在生成一種全新的高維能量聚合體……但這個轉化效率太低了！而且極不穩定！”
    他身邊的助手小心翼翼地遞上一杯濃縮營養液：“博士，您已經三天沒合眼了。”
    趙騫一把奪過營養液，灌進嘴裏，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那些複雜的數據模型：“睡什麽睡！張凡的命就攥在我手裏，每一秒都可能是我能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的最後機會！我怎麽睡得著？”
    他猛地轉向另一台儀器，上麵顯示著李虎的生理數據和虛空能量波動曲線。
    “李虎那邊怎麽樣了？讓他嚐試用虛空能量對張凡的左臂進行遠程諧振，看看能不能延緩晶化！”
    “報告博士，諧振已經進行過三次了。”另一名研究員回答，“數據顯示，李虎的虛空能量確實能對張凡的晶化蔓延起到一定的短暫抑製作用，大約能爭取到兩到三小時的穩定期。但是……無法逆轉，而且，李虎在諧振後，自身的虛空能量會變得更加紊亂，身體負荷也很大。”
    “兩到三小時……”趙騫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杯水車薪！但有總比沒有好！繼續觀察，記錄所有數據！”
    他踱到一塊巨大的戰術分析板前，上麵貼滿了張凡的身體數據、晶化蔓延圖、能量流向圖，以及從“星辰”組織那裏繳獲的金屬符文板的拓片。
    “要延續張凡的生命，單純的抑製是不夠的……我們需要的是‘轉化’，或者說‘馴服’！”趙騫的手指重重地敲在晶化蔓延圖上，“這種晶化物質，本身就是高維能量的另一種體現。如果能找到一種更高純度、或者說更‘兼容’的高維能量源，對它進行引導、重塑……甚至，讓張凡的身體主動去適應、接納這種能量，形成一種新的平衡……”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神秘的古老符文上：“‘星辰’組織的技術……他們對高維能量的運用，遠超我們。這些符文，這些能量核心殘骸……裏麵一定還藏著更深層的秘密！”
    “博士，”一名助手遲疑地開口，“我們從‘星辰’據點帶回的樣本，大部分都已經解析過了，除了那塊金屬符文板還有些異常能量反應，其他的……”
    “那就繼續挖！”趙騫猛地回頭，眼神銳利，“給我把所有數據重新梳理一遍！任何一點微小的異常都不能放過！還有，那塊金屬符文板，加大能量刺激強度，我要看看它到底能‘吃’多少，它在‘篩選’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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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凡再次從一陣劇痛中清醒過來時，發現林婉清和李虎都站在他的病床邊，隔著厚厚的隔離玻璃。
    “你們……怎麽來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林婉清眼圈紅紅的：“來看看你。”
    李虎依舊沉默，隻是那雙深邃的眼睛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張凡看著他們，忽然笑了，雖然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咳……看來我這情況，是不太妙啊。都來……探監了？”
    “別胡說！”林婉清嗔怪道，聲音卻有些發顫。
    “林姐，”張凡的眼神變得異常認真，“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沒挺過去，幫我把我那些模擬器裏攢下來的‘遺產’……那些戰鬥經驗和身體數據，交給趙博士，或許……對燈塔還有點用。”
    他頓了頓，看向李虎：“虎子，以後……保護好林姐，保護好燈塔。你的力量……很強，別讓它變成負擔。”
    李虎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一個低沉的“嗯”。
    “還有，”張凡的目光飄向遠方，帶著一絲眷戀，“如果……如果將來有機會，替我去看看我爸媽的墓……告訴他們，兒子……盡力了。沒給他們丟人。”
    “張凡！”林婉清再也忍不住，淚水滑落，“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趙博士一定會有辦法的！”
    “嗯，我也希望。”張凡輕輕說，眼神裏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他比誰都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那不斷縮短的生命倒計時，就是最無情的判決書。
    燈塔指揮中心，趙承誌看著屏幕上傳回的張凡最新體征報告，眉頭緊鎖。
    “趙博士那邊的‘火種’計劃，實驗室建設進度如何了？”
    “報告總指揮，工程部已經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第一期主體結構預計在七十二小時內完工。但核心的能量引導和約束係統，還需要至少一周時間進行精密調試。”一名參謀匯報道。
    “一周……”趙承誌揉了揉眉心，“太久了。張凡……可能等不了那麽久。”
    他沉默片刻，猛地站起身：“命令！從戰略儲備中，調撥三支‘亞空間穩定錨’給趙騫博士的實驗室！另外，通知外勤部，組建一支精英小隊，攜帶最高權限的探測設備，即刻出發，前往‘星辰’組織覆滅的a7廢墟區進行深度探索！目標——尋找任何可能與高維能量穩定、轉化相關的技術資料或特殊材料！告訴他們，不惜一切代價！”
    “總指揮！a7廢墟區輻射等級極高，而且還有‘星辰’殘餘的自動防禦係統，風險太大了！”
    “我知道！”趙承誌的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但現在，我們沒有太多選擇了。張凡的生命，‘火種’計劃的成敗，甚至燈塔的未來，都可能係於此！”
    時間，像一把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無情地落下。
    張凡的生命倒計時，從四十五天，迅速縮減到三十天，二十天，十五天……
    燈塔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焦灼而壓抑的氣氛。每個人都在與時間賽跑，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壓力。
    趙騫博士的實驗室燈火通明，他像一頭困獸，在無數儀器和數據間瘋狂地尋找著那一線生機。
    “快！再快一點！”他對著通訊器咆哮，“搜索隊還沒有新的發現嗎？張凡的生命體征已經跌破臨界點了！”
    他看著培養皿中那一點點微弱的、由張凡晶化細胞轉化而來的新生高維能量物質，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也許……也許不需要等了……我們可以……主動出擊！”
    一個更加大膽，也更加危險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瘋狂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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