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張凡的眼皮沉重地掀開一條縫，天花板上冰冷的金屬光澤刺得他眼睛發酸。
    痛，像有無數把鈍刀在骨頭縫裏剮，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難以言喻的劇痛。
    他想動，卻發現身體虛弱得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費勁。
    “咳……咳咳……”旁邊傳來李虎壓抑的咳嗽聲，同樣充滿了痛苦。
    張凡勉強轉了轉僵硬的脖頸，看到李虎躺在另一張隔離床上，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幹裂，原本狂暴的虛空能量此刻在他體表微弱地閃爍，卻更像是在啃噬他的生命力。
    【警告：生命體征極度衰弱，晶化反噬加劇，虛空能量侵蝕加深。】
    【當前總壽命：八十九天二十一小時三十四分鍾。】
    【剩餘壽命：八十九天二十一小時三十分鍾。】
    腦海中冰冷的提示音讓張凡的心沉到了穀底。不足百日……這就是他拚死一搏換來的結果？
    實驗室的門無聲滑開，趙騫走了進來，依舊是那身白大褂，眼神裏帶著一絲病態的亢奮，完全無視了兩人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他身後跟著兩名研究員，推著一台閃爍著各種指示燈的儀器。
    “醒了？比我預想的還要快一點。”趙騫自顧自地說著，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像是在打量兩件珍貴的實驗品。“感覺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快要散架了？”
    張凡咬著牙，從喉嚨裏擠出沙啞的聲音：“你……對我們……做了什麽？”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可是你們的救命恩人。”趙騫走到控製台前，調出幾幅複雜的能量結構圖，“簡單來說，‘火種計劃’第一階段初步成功。我們成功引導並初步激活了你們體內的高維能量。張凡，你的晶化力量是完美的‘盾’；李虎，你的虛空之力則是無堅不摧的‘矛’。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讓這矛與盾在你們體內達成一種全新的、前所未有的生命平衡。”
    “平衡？”李虎嗤笑一聲，聲音虛弱卻充滿了嘲諷，“我們現在這樣子，像是平衡嗎？”
    “任何偉大的科學突破，初期總是伴隨著陣痛。”趙騫不以為意，“你們是先驅者，自然要承受更多。”他話鋒一轉，“不過，好消息是，你們活下來了。雖然代價大了點。”
    張凡的腦海中，模擬器的提示再次刷新。
    【檢測到生命本源虧空，壽命進一步縮減。】
    【剩餘壽命：八十三天零七小時十二分鍾。】
    【警告：若當前狀態持續，預計七十二小時後生命體征將不可逆轉地崩潰。】
    【“火種計劃”第一階段強製共鳴成功，正在進行數據推演……推演完成。】
    【若“火種計劃”後續階段成功，存在極微弱幾率補充生命本源，延長壽命。】
    【檢測到晶化結構出現不穩定異變……正在分析……模糊推演路徑已生成：晶化逆轉可控吸收。】
    八十三天……張凡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但那最後一條模糊的推演路徑，又像是在絕望的黑暗中點亮了一絲微弱的火星。晶化逆轉？可控吸收？
    “滴——滴——嗚——”實驗室外，尖銳而持續的警報聲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穿透厚重的隔離牆，帶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一名研究員匆匆跑向趙騫，低聲匯報：“博士，b3區域能量屏障出現異常波動，疑似高維能量滲透！物資儲備部門剛剛發來緊急通訊，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我們的能源和基礎物資，最多……最多還能支撐三周。”
    趙騫眉頭微皺，但很快舒展開：“知道了。讓他們穩住。這點小麻煩都解決不了，燈塔早就該完蛋了。”他轉向張凡和李虎，仿佛剛才聽到的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看來，我們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你們現在的痛苦，主要是因為兩種截然不同的高維能量在體內野蠻衝撞，身體自然受不了。”
    “我這裏有個方案，或許能暫時緩解你們的痛苦。”趙騫摸著下巴，眼神閃爍，“不是麻醉劑，那玩意兒對你們現在的情況隻會添亂。我從‘星辰’組織a7據點的殘骸中，提取並解析出一種特殊的聲波頻率。根據初步實驗，這種聲波似乎能暫時抑製高維能量的狂暴化，讓它們……嗯，稍微‘冷靜’一點。當然，治標不治本，但至少能讓你們在接下來的實驗中保持清醒。”
    “星辰的東西？”張凡警惕起來。
    “沒錯。”趙騫一點也不避諱，“有時候，敵人的技術也能為我所用。難道你們寧願一直這麽痛下去？”
    不等兩人回答，實驗室內的通訊頻道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雜音，隨即是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指揮中心！這裏是c5哨站！我們……我們遭到精神攻擊！有人……有人開始胡言亂語，攻擊同伴！啊！救命！”
    通訊戛然而止。
    趙騫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他迅速在控製台上操作，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讓人眼花繚亂。“‘群星’的意誌滲透……通過之前那個還沒完全閉合的維度裂隙。看來它們賊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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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著屏幕上一段不斷重複的能量波動特征：“你們看這裏，這些滲透進來的精神汙染，並非漫無目的。它們像是在……掃描，或者說，在精確尋找特定的能量波動。而且，這條滲透路徑非常穩定，直指……”他頓了頓，目光投向張凡和李虎，“直指你們。”
    “我們又成了靶子？”李虎自嘲道。
    “可以這麽理解。”趙騫毫不客氣，“你們體內的能量，對那些‘東西’來說，就像是黑夜裏的燈塔，顯眼得很。”
    就在這時，趙騫的個人通訊器響了，接通後，傳來一個略顯急躁的聲音：“趙博士，指揮部這邊收到一些……呃……一些來自內部的壓力。關於‘火種計劃’的資源傾斜和潛在風險，有些部門主管提出了質疑，認為我們不應該再主動觸碰高維力量，那可能會引來更大的災禍。趙承誌司令讓您……重新評估一下。”
    “評估？”趙騫冷笑一聲，“一群短視的家夥。不主動尋求進化，難道等著被‘群星’和它們背後的東西溫水煮青蛙嗎？告訴司令，我的計劃照舊。燈塔的未來，現在就壓在這兩個‘樣本’身上。”
    他掛斷通訊，神色有些不耐。
    實驗室的門再次滑開，林婉清走了進來。她看上去有些憔悴，眼圈發黑，顯然這幾天也沒怎麽休息好。當她看到張凡和李虎那副備受折磨的樣子時，腳步明顯頓了一下，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忍和複雜。
    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走到張凡的隔離床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用幹淨布料包裹著的東西，輕輕放在床頭的置物架上。那似乎是一小塊壓縮餅幹。
    “林指揮……”張凡想說什麽，卻被喉嚨的劇痛嗆了回去。
    林婉清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她看著張凡和李虎，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安慰的話，但最終隻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她對趙騫計劃的疑慮，對兩人安危的擔憂，都寫在了臉上，卻又無力改變什麽。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突然，張凡感覺到左臂傳來一陣異樣的悸動。那條已經完全晶化的手臂，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光芒。更奇怪的是，這光芒似乎與隔離艙內壁上鑲嵌的某種不起眼的銀灰色金屬條產生了奇妙的共振。
    “嗯？”張凡下意識地將晶化手臂貼近了那塊金屬。
    嗡——
    一股微弱但精純的高維能量，竟然從那金屬條中被抽離出來，順著他的晶化手臂，緩緩流入體內。雖然量不大，但那股能量湧入的瞬間，他體內的晶化反噬帶來的劇痛，似乎減輕了一絲絲。
    “這是……”張凡有些錯愕。
    這一細微的變化，立刻被旁邊一直監控著各項數據的趙騫捕捉到了。
    “咦？”趙騫猛地湊到一塊顯示屏前，眼睛放光，“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張凡，你那條晶化手臂，剛才的能量波動有異常！它……它似乎在主動吸收隔離艙內抑製高維輻射的特殊合金所逸散的能量！”
    他興奮地搓著手，在實驗室裏來回踱步：“我早該想到的！晶化本身就是一種高維能量侵蝕和生命體自我保護機製下的畸變產物！它既然能‘侵蝕’，為什麽不能‘吸收’和‘轉化’？如果能找到正確的引導方式……這簡直是……”
    趙騫猛地停下腳步，看向張凡的眼神更加炙熱：“張凡，你的晶化能力，或許比我想象的更有潛力！不僅僅是‘盾’，它甚至可能成為一種可控的‘能量熔爐’！哈哈哈，太棒了！”
    林婉清看著狀若瘋魔的趙騫，又看看張凡那條微微發光的晶化手臂，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張凡沒有理會趙騫的興奮，他隻是默默感受著那股微弱能量帶來的短暫舒適。他知道，趙騫口中的“潛力”，必然伴隨著更大的風險和更痛苦的實驗。
    生命隻剩下八十多天。
    燈塔的危機四伏。
    而他，和李虎，似乎已經成了風暴的中心，唯一的籌碼，就是這條在倒計時的命。
    “趙博士，”林婉清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懇求，“聲波治療……先給他們用上吧。”
    趙騫從狂喜中回過神，點了點頭：“當然，讓他們保持相對清醒，對我們接下來的研究至關重要。”
    他打了個手勢，兩名研究員立刻開始調試那台布滿指示燈的儀器。
    很快，一種奇異的、低沉的嗡鳴聲在隔離艙內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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