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種源實驗室，氣氛依舊緊繃，但與前些日子的死寂相比，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躁動。
    趙騫博士眼窩深陷，頭發亂得像鳥窩，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看到了嗎？數據！數據在說話！”他指著一塊巨大的顯示屏，上麵是張凡身體各項指標的實時曲線圖。
    一名年輕助手湊近了些，小心翼翼地問：“博士，張凡的晶化……好像，好像不一樣了？”
    “不一樣？何止是不一樣！”趙騫猛地一拍控製台，“這簡直是……醫學奇跡！不，是進化奇跡！你們看這裏，”他點向張凡左臂的放大圖像，“晶體不再是那種野蠻的、吞噬一切的姿態，它們……它們在皮膚表麵形成了某種……紋路！一種極其複雜的，如同某種活著的電路圖的紋路！”
    確實，張凡左臂乃至蔓延到左半軀幹的晶化區域，那些灰白色的晶體似乎變得更加“致密”，不再有細小的碎屑剝落。
    它們緊貼著皮膚，勾勒出玄奧的圖案，甚至在某些光線下，能看到紋路深處有微弱的光芒流轉。
    更重要的是，生命監測儀顯示，張凡內部髒器的衰竭速度，奇跡般地……大幅度減緩了！
    “它們在適應！或者說，張凡的身體在迫使它們適應！”趙騫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不再是單純的侵蝕，而是一種……一種扭曲的共生！一種全新的平衡！”
    隔離艙內，張凡緩緩睜開眼睛。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比之前清醒了不少，左半邊身體的麻木感依舊，但那種被活活吞噬的痛苦減輕了許多。他嚐試著集中精神，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他能“看”到，或者說“感知”到周圍空間中那些以前無法察覺的能量流動，它們像無形的溪流，在他身邊穿梭。
    “他醒了！”林婉清不知何時來到了實驗室，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
    趙騫立刻切換了幾個監控角度：“張凡，感覺怎麽樣？能聽到我說話嗎？嚐試……嚐試調動你左臂的力量，非常輕微地。”
    張凡依言照做。他意念微動，奇異的一幕發生了。他晶化的左臂周圍，空氣似乎輕微地扭曲了一下，一道幾乎肉眼不可見的能量漣漪，以他的手臂為中心，擴散開來，又迅速消失。
    “我的天！”一名研究員失聲叫道，“他……他製造了能量漣漪！雖然微弱，但確實是高維能量現象！”
    趙騫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記錄下來！所有參數！他正在自主掌握這種力量！”
    就在這時，張凡的眉頭微微皺起。他好像……“聽”到了什麽。不是聲音，也不是圖像，而是一些極其破碎的、混亂的片段，直接湧入他的腦海。有模糊的人影，有意義不明的符號，還有一些……像是遙遠星空深處傳來的噪音。
    “怎麽了，張凡？”林婉清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
    張凡有些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我……好像……摸到了一些……東西。空氣裏……很多……信息……”
    “信息？”趙騫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什麽，“你的晶化左臂！它像一個……一個維度觸角！能從高維信息流中‘截取’片段！”他衝著助手喊道：“快！調整高維信息偵測儀的靈敏度，對準張凡的左臂！”
    實驗室裏一片忙碌。
    然而，就在趙騫為這一係列突破性進展而手舞足蹈時，生命模擬器那邊傳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博士，”負責模擬器的那名研究員臉色有些發白，“最新的推演結果……張凡的生命預期……雖然因為‘適應性轉化’延長了不少，但……但每一次他主動運用高維能力，或者被動截取高維信息，都會對晶化結構造成微小的、不可逆的損傷。累積起來……依舊會加速壽命的消耗。”
    趙騫臉上的狂喜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思。“也就是說，這種‘適應性轉化’，更像是一種……飲鴆止渴的權宜之計？”他低聲自語，隨即又搖了搖頭，“不，不對。這至少為我們爭取了時間！而且，他正在成為……人類曆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高維適應者’！他走的每一步，都在為人類的未來探索一條全新的道路！代價？哼，哪個偉大的進步不需要付出代價？”
    他轉向林婉清，語氣不容置疑：“婉清，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但現在，我們必須支持他，記錄他的一切變化。這些數據，未來可能比整個燈塔都珍貴！”
    林婉清看著隔離艙裏神情堅毅的張凡，又看看幾乎陷入瘋魔狀態的趙騫，心中五味雜陳。她走到張凡的隔離艙前，輕聲問：“張凡，你……還感覺自己是張凡嗎？”她害怕這種轉化，會讓他失去最寶貴的“人性”。
    張凡的目光與她對視，雖然虛弱，但眼神深處，那份屬於人類的意誌，依舊清晰。“我……當然是。”他一字一句，緩慢但堅定。
    林婉清稍稍鬆了口氣。
    “博士！李虎那邊有反應了！”另一名研究員突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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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的目光立刻投向李虎的隔離艙。隻見原本如雕塑般懸浮的李虎，體表的虛空能量波動變得更加……有規律，不再是之前那種純粹的內斂，而是帶著一種主動的“探尋”意味。
    趙騫快步走過去：“怎麽回事？”
    “在他截取到‘群星’低語的時候，我們發現，他似乎……似乎在主動篩選和過濾這些信息！”研究員指著屏幕上的數據流，“而且，通過與張凡之間建立的那個微弱的‘高維共鳴通道’，李虎的精神狀態似乎也得到了某種‘錨定’，不再像以前那樣容易‘漂移’了。”
    “錨定……”趙騫若有所思，“張凡的存在，反而成了李虎穩定自身和解析高維信息的‘坐標’？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幾分鍾後，通過對李虎逸散出的、經過他初步“梳理”的虛空能量波動進行解析，趙騫得到了一個驚人的信息片段。
    “‘群星’內部……並非鐵板一塊？”趙騫看著初步解析出來的結果，眉頭緊鎖，“它們內部，似乎存在至少兩個主要的派係……一個，代號‘吞噬者’，主張徹底毀滅和吸收；另一個，代號‘同化者’，傾向於……某種形式的改造和融合？”
    這個發現讓實驗室內的氣氛又是一變。
    “這……這是不是意味著，它們對地球的處理方式，可能會有分歧？”林婉清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關鍵。
    “有分歧，就有利用的空間！”趙騫猛地一拍手，“如果能搞清楚這兩個派係的運作模式，甚至……找到它們之間的矛盾點……”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張凡和李虎，這兩個被推上命運祭壇的年輕人，他們身體的每一次異變，每一次能力的覺醒，都在將燈塔的未來導向一個更加未知，但也可能充滿更多可能性的方向。
    他們不再僅僅是被動承受災難的個體，而是開始隱隱展現出成為主動對抗高維威脅的關鍵力量的潛質。
    “博士，”一名助手突然小聲提醒，“張凡的生命模擬器……因為剛才他主動截取信息，預計時間又減少了五個小時。”
    趙騫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那種近乎偏執的堅定：“知道了。記錄下來。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鍾，我們都要榨取出最大的價值。生存的代價，我們付；但反抗的權力，我們也必須牢牢抓在手裏！”
    實驗室外，燈塔依舊在末日的陰影下艱難運轉。而實驗室內，人類文明的火種，正以一種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悄然發生著改變，預示著一場更加波瀾壯闊，也更加凶險的對抗，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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