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度亂流這鬼地方，連吹過的風都帶著刮骨鋼刀似的寒意。
    張凡半跪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著燒紅的鐵砂。
    他那條猙獰的混沌同化臂，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枚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暗色晶體，試圖將其嵌入身前那座歪歪扭扭、勉強能看出是個塔狀的玩意兒裏。
    汗珠順著他的額角滾落，砸進腳下不知名生物的骸骨碎屑中，激起一小撮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娘的“虛空諧振水晶”！
    張凡在心裏狠狠啐了一口。
    “七彩光芒文明”那幫龜孫子，留下的破清單上寫得明明白白，這玩意兒是穩定逆向信標能量輸出的命根子。
    可他跟李虎把“求索者號”那堆破銅爛鐵翻了個底朝天，又差點把前哨站給拆了，也隻湊出這麽幾塊劣質到發指的替代品。
    指望著用這玩意兒溝通燈塔？簡直是拿自己的小命開國際玩笑。
    每一次嚐試將晶體嵌入陣眼，張凡都能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惡意，像是毒蛇的信子，冰涼滑膩地舔過他的後頸。
    不是具體的敵人，也不是什麽能量波動。
    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來自整個維度亂流的“排斥感”，或者說，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維度典獄官，那該死的“宇宙清潔工”，不經意間投來的一瞥。
    他毫不懷疑，隻要自己手一抖，弄出的動靜稍微大一點，下一秒就會有鋪天蓋地的法則洪流把他們碾成渣。
    身旁，李虎像塊亙古不化的玄冰，杵在那裏。
    他周身繚繞的虛空之力無聲無息，卻強橫地在這片狂暴的“盲區”中撐開了一片扭曲的、勉強算是安全的“氣泡”。
    忽然，張凡手中的晶體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一道細密的裂痕，如同猙獰的蜈蚣，迅速爬滿了晶體表麵。
    一股極度不穩定的能量波動，像是被壓抑到極致的火山，眼看就要噴發。
    “操！”張凡瞳孔驟縮，混沌同化臂上暗紅色的符文瞬間亮到刺眼，想死馬當活馬醫，強行把那股能量摁回去。
    就在這時，一道冰涼的觸感覆蓋了他的手背。
    李虎不知何時已然近身，他那隻修長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手掌，輕飄飄按在了那塊瀕臨爆碎的晶體上。
    沒有狂暴的能量對衝，隻有一股如水般輕柔卻又深不見底的虛空之力，悄無聲息地滲入晶體。
    那些狂躁的能量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間溫順下來。
    裂痕，停止了蔓延。
    張凡脫力般向後一仰，大口喘著粗氣，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李虎扶了他一把，動作依舊利落，聲音卻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它的‘網’在收緊。”
    不需要解釋，張凡也明白。
    維度典獄官那家夥，顯然是煩了這種大海撈針的遊戲，開始用排除法了。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狗日的，老子跟你拚了！”張凡胸中一股邪火“噌”地冒起三丈高。
    他眼中血絲密布，混沌同化臂發出一陣低沉的咆哮，那些殘次不堪的“虛空諧振水晶”在他掌心被粗暴地分解、碾碎、再以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強行重塑。
    每一次重塑，都像是引爆了一顆微型炸彈，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四散飛濺。
    李虎悶哼一聲，周身的虛空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劇烈震蕩，他體表那些若隱若現的虛空符文，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極淡的紫黑色血跡。
    他硬生生將所有逸散的能量波動，都強行壓縮、吞噬在了他們這片小小的“盲區”之內。
    終於，在一陣令人耳膜刺痛的能量尖嘯後，一枚剔透晶瑩、散發著穩定光暈的完美“虛空諧振水晶”，靜靜躺在張凡布滿猙獰傷痕的掌心。
    雖然隻有拇指大小，卻像一顆微縮的星辰，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力量。
    “成了……”張凡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破舊的風箱，臉上卻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幾乎是顫抖著，將這枚來之不易的水晶，小心翼翼地按入了信標核心的凹槽。
    嗡——
    一聲仿佛來自亙古的輕鳴。
    那座由破銅爛鐵和高科技零件胡亂堆砌而成的不規則水晶塔，在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靈魂。
    核心處的“維度之心”，那塊七彩光芒文明最後的遺產，驟然爆發出柔和而堅韌的純白光芒，如同黑夜中升起的第一縷晨曦，瞬間驅散了兩人心中積攢的疲憊與絕望。
    逆向信標，成了！
    張凡不敢有片刻耽擱，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激活了加密通訊頻道，將那串承載著整個燈塔希望的坐標，發送了出去。
    “燈塔！信標準備就緒！坐標xxx，yyy，zzz！聽到回答！隨時可以激活！”
    燈塔，指揮中心。
    趙騫那雙布滿血絲、幾乎要裂開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從無數幹擾信號中頑強跳出的小小綠色光點。
    “是張凡！他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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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趙騫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因為太過激動，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整個指揮中心，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狂喜與哭泣。
    林婉清緊緊捂著嘴，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趙承誌司令那張永遠刻板嚴肅的臉，此刻也因為激動而微微抽搐，他猛地一拳砸在控製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歸航’計劃！最終階段！啟動！”
    “高維信標！能源模塊！超負荷運轉！”
    “所有輔助陣列！功率調至極限！”
    “目標鎖定！維度亂流！坐標xxx，yyy，zzz！”
    “發射——！”
    燈塔地底，那座如同蟄伏巨獸般的高維信標，在無數工程師用生命和汗水澆灌之下，發出了震破蒼穹的咆哮。
    遠超臨界值的恐怖能量在其中瘋狂奔湧，龐大的基座不堪重負地發出刺耳的呻吟與斷裂聲。
    下一秒，一道凝練到極致、仿佛匯聚了燈塔所有幸存者意誌與期盼的熾白色光柱，轟然洞穿了燈塔基地厚重的合金穹頂！
    它撕裂了天空億萬年不變的陰霾，如同一柄審判之劍，更像是一條橫貫天地的希望長河，以無可阻擋之勢，射向遙遠而未知的維度亂流深處！
    這道光，便是“歸鄉”！
    就在“歸鄉之光”刺破天際，開始那漫長而偉大的征途的刹那。
    張凡和李虎所在的“盲區”之外，那片永恒翻湧、混亂不堪的維度亂流，突兀地——靜止了。
    時間，空間，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冰冷至極的、不含任何生命特征的意誌，如同宇宙誕生之初的絕對零度，驟然降臨！
    張凡隻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刹那間被凍僵了，連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李虎那雙幽深的紫眸中，也罕見地閃過一絲極致的凝重。
    來了！
    在他們前方，扭曲的光影之中，一個由純粹到不含一絲雜質的白色光芒構成的、模糊卻又散發著審判萬物般絕對威嚴的人形輪廓，緩緩浮現。
    它仿佛就是這片維度亂流的化身，是所有法則的源頭與終點。
    維度典獄官！
    “異常波動已捕獲。”一個宏大、空洞、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直接在張凡和李虎的腦海最深處響起，如同億萬根鋼針同時刺入，“存在性糾錯程序啟動。目標：清除。”
    話音未落。
    那道跨越了無盡虛空與絕望的“歸鄉之光”，終於在這一刻，如同一支離弦的神箭，精準無比地連接上了他們身前那座簡陋卻承載著一切的“逆向信標”！
    嗡——！
    “逆向信標”與“歸鄉之光”完美共振！
    一道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僅能容納兩人並肩通過的臨時維度通道，在他們麵前緩緩洞開，穩定下來。
    通道的另一端，不再是冰冷死寂的亂流，而是隱約可見的、燈塔那熟悉的鋼鐵輪廓，甚至還有一絲……屬於家的溫暖氣息，若有若無地傳遞過來。
    張凡的心髒，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李虎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也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鬆動。
    然而，維度典獄官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依舊在他們腦海中回蕩。
    “清除序列，鎖定。”
    隻見那頂天立地的光影人形，隻是隨意地抬了一下“手”。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炸，也沒有法則崩壞的恐怖景象。
    但在張凡和李虎的感知中，他們與那道維度通道之間的“現實”，正在以一種他們完全無法理解、更無法反抗的方式，被粗暴地“重寫”。
    構成物質、空間、甚至時間的基本“規則”，在典獄官的意誌下，如同孩童手中的積木般，被隨意拆解、扭曲、重組成致命的囚籠。
    嗤！嗤！嗤！
    無數由純粹的“秩序”法則凝聚而成的、閃爍著令人心悸寒芒的無形鎖鏈，憑空從虛無中滋生，縱橫交錯，層層疊疊，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蛛網，瞬間將他們與那道近在咫尺的維度通道徹底隔絕！
    每一根鎖鏈，都散發著“絕對禁止”、“不容跨越”的冰冷意誌。
    那是宇宙秩序對一切“錯誤”和“異常”的最終裁決！
    張凡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混沌同化臂與胸口的維度之心，在這一刻同時爆發出孤注一擲的璀璨光芒！
    他猛地扭頭，看向身旁的李虎，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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