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腳下的大地，與其說是在震動，不如說是在呻吟。
    那是一種低沉到極致的頻率，穿透鞋底，順著骨頭一路蔓延到天靈蓋，讓人的牙根都跟著發酸。整個世界仿佛變成了一麵巨大的鼓，而他們正站在鼓麵的中心。
    “老張，這鬼地方……怎麽跟活的似的？”李虎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周身的虛空能量像是被扔進沸水裏的冰塊，正不受控製地翻騰消散，“我的能力在這裏被壓製得厲害，空間結構亂七八糟，跟一團漿糊一樣，隨時都可能塌。”
    張凡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前方吸引了。
    那裏，就是地圖的終點，“深淵之門”的入口。
    那不是一個真正的“門”，而是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窟窿，仿佛是被什麽蠻橫無匹的力量硬生生從星球上撕扯下來的傷口。窟窿的邊緣，濃鬱到化不開的“原初混沌”氣息翻滾著，像黑色的粘稠液體，所過之處，連光線都被吞噬。
    更讓他心頭一沉的是，自己那隻無往不利的【混沌同化臂】，此刻竟傳來一種針紮般的細微不適感。
    不是疼痛，而是一種……排斥。
    仿佛一個地方的土皇帝，突然闖進了真正帝王的宮殿，那種源自生命層級的壓製，讓他手臂上那枚終極印記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這裏的法則波動，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東西，包括那個所謂的“法則守衛”，都要恐怖百倍。
    “老板！李虎！”
    林婉清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兩人腦中炸響，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
    “‘文明搖籃’的推演模型剛剛崩潰了！地心那個東西的蘇醒進程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全球的地脈網絡正在被它的力量反向侵蝕，它在……它在把整個星球變成它的身體！”
    話音未落，遠方的天際線突然暗了下來。
    不是烏雲，而是一片片巨大的金屬陰影，無聲無息地遮蔽了天空。裁決所的艦隊，到了。
    為首的旗艦艦橋上，李牧站在巨大的舷窗前，死死地盯著下方那個如同星球膿瘡般的窟窿。他身後的副官和操作員們，一個個麵無人色，連大氣都不敢喘。
    眼前的景象，和他們想象中神聖的“主”降臨的場麵，沒有半點關係。
    沒有榮光，沒有神啟。
    隻有純粹的、令人靈魂戰栗的混亂與毀滅。
    “……這就是……主真正的樣子？”一個年輕的軍官喃喃自語，信仰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痕。
    李牧沒有回頭，他的臉隱藏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但他那雙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張凡甚至懶得抬頭看一眼那些蒼蠅。
    他的視線，牢牢鎖定在那個深淵窟窿的入口處。在那裏，他看到了一些東西。
    一些由無數古老符文構成的光帶，像蛛網一樣交織著，試圖封堵住那個窟窿。但這些光帶已經非常黯淡，忽明忽滅，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這就是那個封印。
    “老張，你不會是想……”李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瞬間明白了什麽。
    張凡沒理他，徑直走了上去。
    隨著他的靠近，那股來自法則層麵的壓力越來越大，大地哀嚎的聲音也愈發淒厲。
    他伸出了那隻刻著終極印記的右臂，緩緩地，觸碰向了那片正在消散的符文光網。
    “別！”李虎的驚呼被淹沒。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力量順著他的手臂猛然反噬而來！
    那不是物理層麵的衝擊，而是純粹的信息洪流和意誌碾壓。張凡悶哼一聲，整個人被震得連退了三大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岩石地麵上踩出深深的腳印。
    可他的手，卻沒有鬆開。
    【混沌同化臂】上的終極印記瘋狂旋轉，像一個貪婪的黑洞，強行解析著這股反噬而來的力量。
    無數破碎的、混亂的記憶碎片，瞬間湧入他的腦海。
    ……一片璀璨到極致的七彩光芒，它們在構建，在創造，在試圖理解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
    ……一片深邃到極致的原始黑暗，它們在吞噬，在同化，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突然，光芒與黑暗停止了對抗，它們轉向了同一個方向，那裏，有什麽東西讓它們同時感到了威脅……
    ……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存在”……
    ……光芒與黑暗達成了一個古老的契約，共同編織了一張網，一個巨大的封印……
    ……“它必須被囚禁，否則一切都將歸於虛無……”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張凡猛地睜開眼，眼底滿是震撼。
    “怎麽了？”李虎趕緊上前扶住他。
    “我好像……搞錯了點東西。”張凡甩了甩有些發脹的腦袋，消化著剛才的信息，“這個‘深淵之主’，不是‘原初混沌’本身。它……是被‘七彩光芒文明’和‘原初混沌’聯手封印起來的怪物。”
    “啥玩意兒？！”李虎的眼珠子瞪得溜圓，“你是說……那幫七彩手電筒，和這團黑不溜秋的玩意兒，以前還並肩作戰過？就為了關下麵這個祖宗？”
    這信息量太大，直接把李虎的cpu給幹燒了。
    “恐怕是這樣。”張“凡看著那個封印，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麽自己的混沌同化臂會有排斥感。因為封印上，殘留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烙印，一種屬於“七彩光芒”，另一種，則屬於更純粹的“原初混沌”。
    而他手臂上的力量，雖然同源，但已經經過了他的“魔改”，成了一個異類。
    “我靠……”李虎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看向那個深淵的眼神徹底變了，“那這下麵關著的，到底是個什麽級別的玩意兒？能讓那兩家都怕成這樣？”
    就在這時，李虎臉色又是一變。
    “不對！老張，你感覺到了嗎？裏麵……裏麵有股吸力！”
    不用他說，張凡也感覺到了。
    那道搖搖欲墜的封印光網，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內部拉扯、吞噬。那個被封印的“深淵之主”，正在主動吸收外界的能量，加速破壞封印！
    它要出來了！
    張凡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李牧的艦隊依然懸停在那裏，進退維穀。顯然，他們也被眼前的變故搞懵了，那位狂熱的“神之代行者”，大概率正在懷疑人生。
    可張凡沒時間等他想明白。
    封印每分每秒都在減弱，一旦它徹底瓦解，那個連“原初混沌”都要聯手外人一起鎮壓的恐怖存在徹底蘇醒，那一切就都晚了。
    到時候，別說地球，可能整個太陽係都得跟著陪葬。
    “李虎。”張凡的聲音很平靜。
    “啊？”
    “我們沒時間了。”張凡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那個散發著無盡惡意的深淵入口，“必須在它出來之前，我們先進去。”
    “……你瘋了？！”李虎叫了出來，“裏麵是什麽情況都不知道！這不叫冒險，這叫送死！”
    “送死？”張凡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外麵等著，也是死。進去，至少還有機會把桌子掀了。”
    他手臂上的終極印記，在與深淵入口那股龐大的吸力遙相呼應，非但沒有了剛才的排斥感，反而傳來一種奇特的渴望。
    像是一場盛宴的邀請。
    別人眼中的九死一生，對他而言，卻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那幫孫子怎麽辦？”李虎指了指天上的艦隊。
    “不用管他們。”張凡活動了一下右臂，骨節發出一連串清脆的爆響，“他們很快就會明白，自己信奉的‘主’，和想要他們命的那個，根本就是兩碼事。”
    他不再廢話，邁開腳步，走向那片法則徹底混亂的死亡地帶。
    “準備好。”
    “在我徹底掌控它之前，你得負責幫我清掉所有路上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