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異變領主的轟然崩解，那股籠罩天地的精神威壓也隨之煙消雲散。
    整個世界，仿佛被人按下了靜音鍵。
    “噗……咳咳……”
    李虎從一堆腥臭的腐肉爛泥裏掙紮著爬了出來，他渾身浴血，胸膛劇烈起伏，像個破舊的風箱，每喘一口氣都帶著血沫子。
    “我操……總算……解決了……”他一屁股癱坐在地，臉色白得嚇人，顯然剛才強行撕開虛空通道，已經把他徹底榨幹了。
    張凡落在領主消亡後留下的那片狼藉之上，正想過去扶一把李虎。
    可他剛邁出一步，動作就停住了。
    就在領主徹底消散的那一瞬間，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又刻骨銘心的氣息，從那堆腐肉中逸散而出，轉瞬即逝。
    冰冷、嚴苛、充滿了絕對的規則感。
    是“秩序”的氣息。
    和他胸口那該死的詛咒，同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由“原初混沌”催生出的怪物，其核心處，為什麽會藏著截然相反的“秩序”印記？這兩種力量不是應該像水火一樣不容嗎？
    “老張！”
    李虎虛弱的聲音打斷了張凡的思緒，他瞪圓了眼睛，費力地抬起手臂，指向遠處一棟半塌的高樓。
    “快看！那……那是什麽玩意兒？！”
    張凡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一道模糊的黑色影子，在遠方廢墟的陰影中一閃而過，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城市的更深處。
    速度快得驚人。
    那絕不是剛才那種行動遲緩的怪物。
    更像……一個人。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裏冒出來，那道黑影竟去而複返。
    她沒有再躲藏，而是直接出現在了百米外一處斷牆上，靜靜地站在那裏。
    那是一個身形高挑的女性，全身都被一套啞光黑的流線型裝甲包裹著，看不出本來麵目。她手裏提著一柄造型奇特的能量長弓，弓身上泛著幽微的藍光，像是某種能量正在其中流淌。
    “喂！朋友還是敵人啊？吱個聲！”李虎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結果牽動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黑甲女性沒有任何回應。
    她隻是站在那裏，頭盔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百米的距離，牢牢鎖定在張凡身上。
    那目光裏，帶著審視，帶著警惕，還有一種張凡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
    最關鍵的是，從她身上那套鎧甲和武器上，張凡感受到了一種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動。
    純粹、古老、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正是剛才那一閃而逝的“秩序”氣息。
    “老張……小心點。”李虎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又一次軟了下去，隻能低聲提醒，“這娘們……感覺不好惹，比剛才那個大家夥還讓人心裏發毛。”
    張凡沒有說話。
    他沒有感受到直接的殺意，但那種被天敵盯上的感覺，讓他的混沌同化臂都有些躁動。
    他試著向前走了兩步，同時散發出一縷精神波動，嚐試著最基礎的溝通，表達自己沒有惡意。
    然而，對方的回應簡單直接。
    嗡。
    能量長弓被緩緩抬起，幽藍色的箭矢在弓弦上瞬間凝聚成型，遙遙對準了張凡的眉心。
    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顯然，語言不通，善意也無法傳達。或者說，她根本不在乎張凡的善意。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張凡的視線，偶然落在了她胸前裝甲上一個不起眼的徽記上。
    那是一個由七種顏色交織而成的、類似光環的圖騰。
    張凡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標誌……他在“寂靜深淵”那塊七彩石碑上見過！
    是“七彩光芒文明”的徽記！
    這個女人，是那個早已覆滅的高維文明的遺民？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被“原初混沌”汙染的世界？
    無數的疑問瞬間湧上張凡的心頭。
    “吼——！！！”
    一聲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咆哮，毫無征兆地從地平線的盡頭傳來。
    緊接著，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聲咆哮下呻吟。
    張凡和李虎猛地轉頭看去，就連那名黑甲女性，也瞬間將注意力從張凡身上移開。
    隻見遠方的天際線，一個龐大到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身影，正從大地的裂縫中緩緩升起。
    那是一頭由無數扭曲的血肉、破碎的岩石和崩塌的建築殘骸強行聚合而成的怪物。它沒有固定的形態，龐大的身軀上布滿了哀嚎的臉孔和揮舞的肢體，遮蔽了鉛灰色的天空。
    它散發出的原始汙染氣息，比剛才那頭異變領主，強大了何止百倍！
    這才是真正的天災！
    “我……操……”李虎看著那座正在移動的“山”，連罵人的力氣都快沒了，“開什麽玩笑……這玩意兒怎麽打？”
    黑甲女性的反應極快。
    她收起了對準張凡的長弓，轉而激活了裝甲上的某個係統，一層淡藍色的能量護盾在她身體周圍浮現。
    她的動作，說明了一切。
    那頭巨獸，是比張凡更優先、更致命的威脅。
    她忽然轉頭看向張凡，伸出被裝甲包裹的手，先是指了指遠方的巨獸，然後又指了指自己，最後，指向了張凡。
    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合作手勢。
    頭盔之下，張凡似乎能感受到她那份急切。
    張凡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這頭巨獸麵前，他們之間那點莫名其妙的對立，簡直就是個笑話。
    他幹脆地點了點頭。
    得到回應，黑甲女性不再遲疑。
    她率先從斷牆上一躍而下，整個人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主動迎著那頭正在逼近的巨獸衝了過去。
    轟！轟！轟！
    巨獸每踏出一步，大地都隨之哀嚎，巨大的裂縫在地麵上蔓延。它似乎是被剛才那場戰鬥的能量波動吸引而來。
    張凡的混沌同化臂，在此刻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警報！
    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脅！
    但同時……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養料！
    “走！”
    張凡低喝一聲，一把將地上的李虎拽了起來，混沌之力注入他體內，幫他暫時穩住傷勢。
    “還能動嗎？”
    “動不了也得動啊！”李虎咬著牙，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總不能躺著等死吧！”
    張凡不再多言，帶著李虎，緊隨著那道黑色的身影，向著那足以讓神明都感到絕望的龐然大物，發起了衝鋒。
    一場力量懸殊到可笑的惡戰，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