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老師都跑了，周元熙這個學生自然跟著走了。
    江停看見楊懷達起身便磨磨蹭蹭的走到了他的身後。
    “恩師”
    楊懷達看了她一眼。
    “你膽子倒是大”
    江停不知道他說的哪一件事情，但無論是什麽事，她也隻能假裝無辜。
    “恩師，你說什麽呢，徒兒不懂呢”
    楊懷達哼了一聲，低聲道：“希望你等會也如此硬氣！”
    江停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試探性開口：“恩師，我突然想起來家裏麵衣服沒有收……”
    楊懷達笑了笑，捋須開口：“既然猜到了，你覺得你逃得掉？”
    江停歎息一聲，很是無奈。
    “我又沒有惡意……”
    楊懷達將跟隨在周圍的太監打發了，看了她一眼，神情難得嚴肅。
    “江停，你記住：君是君，臣是臣！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要在小事上犯錯！”
    江停抿了下唇，低頭應是。
    接下來，兩人便都沒有說話，直到來到養心殿，楊懷達才開口說了一句。
    “該如何說不用為師教你吧？”
    江停點頭。
    楊懷達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確定她沒有心生不服與怨氣才抬腿往裏走。
    步入養心殿，兩人紛紛行禮。
    “老臣見過陛下，太子殿下！”
    “學生見過陛下，太子殿下！”
    周景昭正喝著養神的藥湯，看見楊懷達來了，立刻換上了笑臉。
    “楊師傅，請起！來人，給楊師傅賜座！”
    旁側立馬有小太監聞言，迅速搬來一張雕花梨木椅，恭敬地放置在周景昭下首的位置。
    楊懷達微微欠身，示意感謝後坐下。
    而江停也依舊跪在原地，沒有周景昭的吩咐，她哪兒敢站起來。
    楊懷達與周景昭兩人說說笑笑，氣氛好不歡快，隻有周元熙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江停。
    但隨著時間的拉長，他幸災樂禍的心情也蕩然無存，眼中逐漸帶上了不解與擔憂。
    江停這個當事人倒是比他要冷靜得多。
    剛剛她就得到了楊懷達的提醒，這會倒是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也不慌張。
    “父皇，江停還跪著呢”最終還是周元熙心有不忍，開口說了一句。
    周景昭停下與楊懷達的話頭，臉上依舊帶著笑。
    “倒是朕的不對了，把楊師傅足智多謀的小徒弟忘了……”
    楊懷達抿了口茶，看都沒看江停一眼。
    “無礙！”
    “江停快些起來吧，不謝謝太子殿下？他可提醒了我。”
    江停沉穩的起身，身軀不帶一絲彎曲，臉上也沒有憤怒與怨恨，隻是很平靜，平靜到讓人覺得這不是一個孩子。
    “謝陛下，謝太子殿下！”
    江停繃著表情，跪了快一個小時，她隻覺得自己的腿快廢了。
    果然伴君如伴虎啊！
    江停默默站到一邊去，周景昭眯著眸子看了看她，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好了，楊師傅想必也累了，快些回府休息吧，太子今日的功課恐怕還未做完吧？也快些回去完成功課吧！”
    周景昭兩句話打發了楊懷達與周元熙，他的話鋒一轉看向江停。
    “江停留下，我想問問你太子功課的事”
    說是功課的事，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要問的肯定不是這樣。
    楊懷達幹幹脆脆謝了恩，離開了。周元熙磨蹭了一會，也出了養心殿。
    殿中隻剩下江停與周景昭兩人，當然這得忽略了那默不作聲的馬崇義。
    “你可知朕為什麽要留下你？”
    “因為陛下要警告我！”江停倒是沒有學那些人的模樣，說什麽惶恐不知。
    周景昭笑了笑，目光靜靜盯著江停。
    “哦？你做錯了什麽嘛？朕為什麽要警告你？”
    江停的呼吸頓了頓，沉默著，心中思量到底如何做才最好。
    周景昭也不急，就靜靜等待著她的回答。
    江停沒思考多久就給出了回答，她抬起頭，目光堅定而坦蕩。
    “因為學生聰明，而太子沒有學生如此聰明！”
    周景昭臉色一變，陰沉下來，他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你倒是大膽！”
    天子生氣了，這是後麵一直默不作聲的馬崇義的想法。
    “學生不僅聰明，學生還嬌蠻跋扈，戲耍太子殿下！”
    說到這江停突然笑了起來。
    周景昭臉色陰沉的看著她，“你笑什麽？！！”
    “我笑陛下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我說的這些不就是陛下心中所想嗎？”
    周景昭臉色變了變，但很明顯的他的憤怒消散了一些。
    江停的笑容十分坦蕩，繼續道：“既然學生聰慧，那學生怎麽可能做那等愚不可及的事！”
    “太子殿下對我很好，我從未想過要對太子殿下有任何不敬之意。”說到這句話時，她的聲音變得溫和了些許，倒是沒了前麵那幾句話的鋒芒畢露咄咄逼人。
    周景昭聞言，麵色稍霽，目光中的嚴厲也緩和了幾分。
    “哼，說的好聽，你如何對太子的，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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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停嗤笑一聲，惹得周景昭再次皺起眉。
    “難道陛下認為道理說了就是能懂的？一個問題，若是不琢磨，連問題都沒理解透，就知道了答案，陛下認為他會理解答案？”
    周景昭沉默了下，臉上的憤怒之色差不多已經消失殆盡了。
    “但他始終都是太子，你應該更加尊敬一些……”
    “尊敬？如何算是尊敬？口中說著尊敬心中卻是不以為然的又有多少人？敬而在心，不在形的道理陛下難不成不懂？”
    周景昭聞言，眼瞼下垂，很顯然江停的話觸動了。
    他緩緩站起身，踱步至窗前，背對著江停。
    “敬而在心，不在形”他低低呢喃一句，轉過身，目光重新聚焦在了江停身上。
    “你倒是巧言善辯……”他輕輕笑了一聲，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
    到現在為止，江停才真的鬆了口氣。
    她恭敬行了一禮。
    “以往恩師總說陛下仁厚，我總不信，如今算是真的信了！”
    江停剛剛一係列辯駁有多盛氣淩人，現在就有多恭敬。
    她不允許自己給周景昭留下狂妄的形象，哪怕一絲一毫也不允許。
    雖然她拋出了‘敬而在心，不在形’的說辭，但她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現在就是表現自己明事理表忠心的時候了。
    人都是很賤的生物，唾手可得的反而不喜歡，但若是經曆一番艱辛的，反而會欣喜不已。
    而現在江停的結尾就是如此。
    剛剛如何高傲，但現在她就是在告訴周景昭，她被他折服了。
    這可比別人說的那些皇上聖明有用多了。
    看周景昭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
    周景昭挑挑眉，頗有些自得起來，他對江停還算有所了解。
    在他心目中，江停算是有大才之人，小小年紀就能做到算無遺策，將一群人耍的團團轉。為人也是沉穩可靠，冷靜自持。
    被這樣的人欽佩，還是很讓人開心的，更何況人家不是因為他的名頭而欽佩，而是真的感覺到了他的仁厚！
    “嗯，楊師傅竟還會與你說這些”
    “這是自然，恩師經常誇讚陛下！”
    周景昭臉上的笑容更甚。
    “嗯，好了，你下去吧”
    “那學生告退了！”
    江停行禮告辭，步伐沉穩的快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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