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正好！”
    “江先生，你來了！”
    江停抱著書剛入學校就受到了一眾學生的歡迎。
    微微頷首算是回應，腦子裏卻在琢磨原因。
    第一次見看到老師這麽高興的，還是一群。
    想到昨天方佑說的事，她隱約間覺得應該與這事有關，想了想又是笑了下。
    沒過多久，她又遇到了黃文信，今日的黃文信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
    “黃訓導怎麽這表情？”
    “隻是聽聞了學正課堂上的事，學生們都很喜歡江學正呢，下了課都在討論您留的課業，有些許感慨。”
    江停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無所謂的笑了笑。
    “倒是讓訓導操心了，等會我會提醒他們的。”
    黃文信連忙擺手，“哎，我也不是怪罪學正的意思，隻是這些學生頑劣，實在是讓人操心。”
    江停停住步伐，微笑看著黃文信。
    “黃訓導覺得何為師？”
    “師者教人以不及……”黃文信斟酌了下，引用了《春秋穀梁傳》中的句子。
    江停笑著頷首，並未多言，繼續往前走。
    黃文信愣了下，又是歎息一聲，跟了上去。
    兩人的意思都很簡單，江停隻是想教這些人他們缺乏的知識，而黃文信則希望他們老老實實學習，好好科舉入仕。
    快到教室時，江停又停了下來。
    “黃訓導別擔心，我隻待幾個月而已”
    黃文信想了想，覺得也是，剛鬆了口氣，又聽到江停幽幽補充一句。
    “這隻是開始而已，你現在就受不了了，以後還不得悶就病來？那我可真是罪過了。”
    嘴裏說著罪過，聲音裏卻依舊帶著笑意。
    黃文信愣愣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無奈地歎口氣。
    “罷了，罷了，至少他們也算是有了情分在……”
    ——
    步入教室，剛剛還熱鬧的氛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然後就有人興高采烈的打起招呼。
    “先生今兒個來這麽早？”
    江停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了說話的人一眼。
    “沒辦法，受人所托，來訓你們的。”
    剛剛因為打趣而輕鬆的氛圍凝固了下。
    崔碑幾人更是心虛地撓撓頭，心中琢磨：難道是我們又惹了事，不對啊，這兩天我們啥都沒幹啊！
    環顧了一圈眾人，見他們都認認真真看著自己，江停眼中劃過一絲滿意。
    清了清嗓子，她才開口：“你們能認真對待我教的東西我很開心，但也請你們把握好這個度，我可不想耽誤了你們。”
    江停稍微點撥了下就止了話頭，這些人自己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江停坐了沒多久，就上課了，收拾好自己剛剛看的書，捋了捋衣服的皺褶，她站起了身。
    “昨天的問題思考的如何了？”
    下麵漸漸熱鬧起來，不少人都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看來你們很有自信啊”她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習誌遠身上，“去把你同窗們的答案收上來。”
    “是，學正！”習誌遠站起身，挨個將答卷收好，又整整齊齊放在了講台的桌子上。
    江停看了眼第一份答卷，是習誌遠本人了，與昨天的紙上談兵相比，成熟了不止一點半點，嘴角勾了下，她將第二份答卷抽了出來。
    一一看過，江停有苦惱一閃而過。
    苦惱不是說這些人答的不好，而是他們答得太好了。
    至於原因，她自然也猜得到，無非是請教了家中長輩，或者專業的行伍之人。
    可這就讓她不得不考慮另一個問題——他們真的理解了嗎？還是說隻是抄了一份答案交給她。
    她慢條斯理地將答卷整理好。
    "邢泰河，"江停忽然點名，"你說說看，為何在北坡埋伏弓手？"
    邢泰河本就緊張，立馬慌忙起身，脫口而出："因北坡有密林遮蔽，便於藏身。"
    話音未落便見江停眉峰微挑，頓時想起父親昨夜指著自己訓話——"榆木腦袋！北坡雖多鬆柏，但坡底溪水湍急，馬蹄聲傳三裏！"
    他臉色一變，自己被炸了。
    昨夜經過父輩們的提點，他的答案可沒寫在北坡設弓手。
    但江停故意問的卻是為什麽要在北坡設，他腦子一糊塗，就將自己最開始想的答案說了出來。
    他的額頭都浸出了汗水，連忙補充：“額，先生我一時嘴急說錯了，北坡不應設弓手。”
    有人竊笑出聲，江停看了眼笑出聲的幾人，那幾人立馬低頭噤聲。
    "為什麽呢？"江停走近一步，靜靜凝視著他。
    邢泰河忍住擦汗的衝動，回憶著父親罵自己的話回答："北坡雖多鬆柏，但坡底溪水湍急，馬蹄聲傳三裏，若是行動，容易暴露。"
    “還有嗎？”江停並未放過他，繼續追問。
    邢泰河僵硬地低下頭，“學生不知……”
    "山間多鷓鴣，卯時三刻必鳴。若埋伏北坡，辰時前須撤。"
    江停為他補充了答案。
    她轉身再次回到講台。
    “你們願意請教家中長輩學問這是好事，但你們又有多少人在聽了長輩訓誡後，認真思考，將這些知識納入自己腦中的呢？”
    “如果沒有，那這些答案究竟是你們交給我的答案，還是你們家中長輩交給我的答案？”
    “究竟誰才是我的學生呢？”
    一連三個問，逼得心思各異的學生們低下了頭。
    “學而不思則罔，這個道理難道黃訓導沒教？那我該與他好好說道說道了。”
    “先生，是我的問題，是我自以為聽到了就是學到了，事後並沒有思考，”邢泰河悶悶的開口，心裏有些難受。
    江停見他們是真的知錯了，也沒揪著不放，過猶不及，說多了反而惹人煩。
    “行了，又不是上斷頭台，一個個把腦袋抬起來。”
    “習誌遠，把你們的答卷分下去”
    趁著習誌遠發作業的空檔，江停又坐回到了老位置。
    “你們自個兒研究研究吧，你們請教的叔伯長輩都是有本事的，好好學，好好思考，我就不多說了。”
    麵對江停的話，底下的學子們自然是一個個應是，隻是心裏隱約覺得不對勁。
    怎麽感覺……先生好像又賴掉了一節課？
    錯覺！
    一定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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