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隨風潛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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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誌遠像是一個第一次接觸世界的孩子,當他終於下定決心觸摸上那麥葉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將它靠近自己鼻子,什麽味道都沒有。
他又伸手摸了摸,甚至生出了拔一株的想法。
等習誌遠從那種奇妙的感覺中脫離而出時,一扭頭就看見江停正看著他,像是在發呆,見他轉頭,她的眼睛眨了眨,臉上露出一個常見的戲謔的笑容。
習誌遠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為什麽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學會了背誦父親的文章,父親讚賞欣慰的麵容。
明明完全不一樣的眼神,可偏偏習誌遠就覺得,那戲謔的笑中帶著一絲欣慰。
可這有什麽好欣慰什麽?
“你我勉強算是師徒一場,不如我送你一個禮物吧”
習誌遠一愣,頓時心潮澎湃,連帶呼吸都停頓下來。
這段時間江停這位先生雖然與他們相處的融洽,但像他這種心思細膩的人能感覺出來,就算隻是普通師生關係,江停都從未認可過他們。
可偏偏,她教導他們時又極其用心,對他們也極好,關係與真正的師徒關係又沒有區別。
習誌遠總覺得自己看不懂,明明不認可為什麽還能做到如此,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如今,習誌遠就更不懂了。
為什麽,她就突然認可他了,哪怕隻有一絲絲的認可。
“伸出手來。”
習誌遠想不明白,腦袋混沌又激動,江停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江停看著那隻手,這是從小不沾塵染的手,修長圓潤,即使上麵沾上了露水與草屑,也一如既往的美麗。
江停垂著的手抬起,將手中握著的東西放在了習誌遠的手上。
習誌遠想過江停會送玉,會送詩,或者其他什麽小物件,可他完全沒有想到江停送他的禮物會是一捧土。
習誌遠看著那一捧黑色的泥土,疑惑的情緒蓋過了多年的習慣,他甚至沒空去想這些土髒不髒,弄髒了他的手等會得多麻煩。
“先生,這……為什麽?”
他想也許是江停在戲弄他,這位小先生性子一向有些惡趣味,時不時就喜歡逗弄學堂的學生,可看著她平靜的麵容,他又清晰的意識到,她是認真的,這不是在戲弄他。
“握住它!”沒有解釋,隻有一句淡淡的命令。
習誌遠應聲照做,他的手指嵌入泥土中,冰涼的,幹燥的……指甲很難受,似乎是泥土陷進去了。
習誌遠好奇又疑惑,他再次去看江停。
她笑了下,看著他,平靜的眼中像是在期待著什麽,但最後又歸於平靜。
“千古以來,世人都像流芳千古……”這句話像是在感歎,聲音很小,“等你真的握住了這一捧土……”她的話猛的頓住,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猶豫,最後隻化作一聲歎息。
“算了,我和你講這些做什麽……”
她後麵的話很輕,加上一陣冬風吹過,就更加模糊了。
聽到習誌遠耳中,隻覺得這聲音縹緲,竟讓他生出一種在做夢的錯覺,可手中的重量清晰地告訴他這不是夢。
先生究竟是什麽意思?他忍不住在心中琢磨,世家培養出的人總是格外擅長揣測上位者。
可現在習誌遠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土而已,又能代表了什麽呢?
什麽流芳千古,他也沒聽過哪家賢人雅士是靠土留名的。
他家雖有萬頃良田,他卻從未在意過,也從未覺得這些田地有什麽,無非是租給佃農,收取費用與糧食。
平生第一次,習誌遠對除了讀書入仕之外的東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第二天,江停與眾人告別了黃文信,再次出發。
回去的路上,江停依舊落在隊伍的末尾,馬蹄聲,歡鬧聲鬧騰了一路。
“習兄你怎麽了?昨天睡得不好嗎?”崔虎見習誌遠有些心神不寧,有些擔憂的湊了上去。
習誌遠昨天一夜沒睡,眼下甚至生出了黑眼圈,聽見崔碑關心的話,抬頭又看見不少人投來的,或是擔憂或是好奇的目光,他揚起一個得體的笑。
“我就是昨晚沒睡好,沒什麽大事,不用擔憂我”
江停目光穿過人群看向黑眼圈濃重的青年,嘴角的弧度上揚了幾分。
改變一個人的認知是很難的,尤其是改變一個成年人的認知那就更難了。
說再多用處都不大,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都算好的,怕就怕起了逆反心理。
可若是讓他產生了好奇與疑惑的情緒,由他自己一步一步揭露謎底,那情況就又是不同了。
“江先生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錯呢”邢泰河在她旁邊,幾乎是第一個察覺到她心情變化的。
江停看了他一眼,“別想了,我心情好也是不會幫忙向黃訓導求情的。”
昨日裏好些個平日就不老實的被黃文信細細考察了一遍,而邢泰河是唯一一個沒過關的,結局就是被罰了。
邢泰河哀嚎一聲,哀怨地看了江停一會兒,軟磨硬泡了半天,見她始終不為所動,他才放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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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停看著他的背影無聲的笑了笑,眼中卻罕見地露出一絲無奈。
她留的時間越來越短了,這群人,究竟有多少人會被她影響,她也完全沒有把握。
今日江停不在,諾棋難得時間充裕了許多,將這段時間各方位寄來的信息細細歸納總結,一一放在江停的書房,她才出門。
在江停的要求下,他們這些人每日都會分出人手去一趟裏坊,今天正好輪到她。
“諾棋!”
聲音很熟悉,一扭頭她就看到了許久未見的胡三,他的身後還跟著有過幾麵之緣的馬銳澤。
諾棋腳步頓住,招手將胡三叫了過來,目光快速掃視了一遍馬銳澤。
“奴婢見過馬大人”
馬銳澤看著她,臉上興趣盎然,“你倒是一如既往呢……”
馬銳澤一直都覺得諾棋這個婢女有趣,明明是奴仆,偏偏脊背永挺直,有的時候明明是她對他行禮,他反而有種自己被比了下去的感覺。
他又想到她那位總是帶笑的主子,似乎也是如此,即使說著服軟的話,也從不讓人覺得卑微。
“還真是什麽樣的主子帶什麽樣的手下……”
他輕聲感歎了一句,又瞥了一眼旁邊自己的手下——隻是自己這些手下怎麽就相反了呢,明明他馬銳澤也不笨啊!
這群蠢蛋倒好,放著京城的好日子不過,非得跟著他來這破地方受罪。
“馬大人剛剛說什麽?”馬銳澤嘀咕的聲音小,加上兩人離的又有些距離,諾棋一時間隻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說了什麽。
“沒什麽,你家公子呢?好歹也是舊相識,不出來請我喝個酒吃個飯嗎?”
“我家公子事務繁忙,馬大人若是不嫌棄,我可以先帶大人在城中遊覽一番。”
馬銳澤哈哈笑了一下,“那算了,既然你家公子在忙,那我正好休息一番,等她回來了,記得與她說一聲就成!”
說完,他也不等諾棋答應,就扭轉馬頭離開了。
諾棋目送他離開,微微垂了下眸子,不知想了些什麽,才轉頭去看在發呆的胡三。
“你去見你大哥,還是在院內等公子回來?”
“吃飯了嗎?沒吃就讓院裏的人做。”
若是以往,胡三絕對是拋棄自家大哥選擇邊吃邊等江停回來,但今天他卻一反常態,整張臉都皺了下來。
在他開口之前,諾棋率先察覺到了什麽,“等下,你進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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