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嘉賜看著那根迅速變黑的銀簪，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直衝頭頂！
    惱怒，驚慌，後怕等情緒席卷而來，他的臉色一陣陣的變化，一會兒黑一會兒白。
    他看向江停，卻隻能看到一個背影。
    此刻府中的下人已端來清水。
    所幸三月的天還未完全暖和起來，加之江停並非苛待下人之人，胡三穿的衣服也是上好的布料，這大大減弱了熱湯帶來的傷害。
    安國公府也已有專業人士趕到開始辨別熱湯的成分，而那端湯的侍女則被人扣住，防止她逃跑。
    諾棋一言不發，隻從隨身帶的工具中開始辨別熱湯的成分，動作又快又沉穩。
    惹得安國公府的人越發焦急，額頭甚至都出現層層汗水。
    曲嘉賜的臉色越發並不好看，諾棋此舉擺明了江停的態度。
    諸多情緒退去過後就是下意識而起的屬於皇親國戚的傲慢與不理解——一個下人而已，如何看重，難不成還要為他得罪他安國公三公子？！
    難不成他還比不上一個下人！
    “江兄，子淵，此事我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無論心中如何煩躁，曲嘉賜還是鄭重地給出了承諾，這兩人背景都不一般，又不是他請客湊數的寒門學子，他可不敢絲毫怠慢。
    說完，他又看著胡三那通紅起皺、明顯開始蛻皮的手臂，再看看地上那攤熱氣騰騰的湯水。
    滔天的怒火被壓下，隨之而來是了然與羞憤——有人在利用他！他居然還上當了。
    若非江停和她的護衛反應神速，此刻被這熱湯潑中的就是他和鄭文博！
    先不說他，就說鄭文博，鄭文博所在家族那可是當地盤踞多年的世家，其族中長輩如今在朝身居要職的也不在少數。
    剛剛那熱湯朝向可是對著鄭文博的臉去的，看胡三的傷勢就能猜到，若是潑中鄭文博，結局會如何。
    對於這些舉子來說若是麵容毀壞，不亞於讓他們去死。
    民間流傳科舉選官口訣說的好“一貌二語三書四才，”這也是吏部銓選官員的核心標準“身、言、書、判”的通俗表述。
    容貌甚至排在第一，可想而知其重要性。
    若是鄭文博出了意外，即便是他曲嘉賜，那也不好交代。
    今日他雖想過讓江停難堪，卻未曾想過下如此惡毒之舉。
    他曲嘉賜也不是什麽奸佞鼠輩，江停來之前他也不過是言語暗示這裏的舉子們可以多多與江停“交流”。
    若是江停言語上輸陣，那也隻能怪她自己才疏學淺，贏了，他曲嘉賜也便認了。
    可如今，他的想法此刻顯得分外愚蠢可笑，自以為自己是把握全局的下棋人，誰承想自己早被人看透，還借題發揮、利用戲弄！
    有他先前的暗示，如今在場的人難免不多想——這是否是他故意設局想要坑害江停。
    要知道剛剛是他“刻意”喚了江停來。
    “諾棋。”江停頭也沒回，像是沒有聽到曲嘉賜說話一樣。
    “在。”諾棋的聲音冰冷如鐵。
    “去看看那個侍女。”江停的目光終於轉向那個癱軟在地、嘴角帶血、麵如金紙的侍女。
    “仔細些……”說完，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在場所有人身上，未說什麽，最後將目光放在了諾棋身上。
    諾棋應了一聲，轉身去看那侍女。
    場麵死寂一片。方才還觥籌交錯、高談闊論的雅集，此刻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弄得又是後怕又是驚歎。
    此刻曲嘉賜也拉不下臉說話，而江停又是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樣子，至於鄭文博則是一臉肅穆地整理著儀容。
    看著臉色恐怖的三人，恐懼，擔憂的情緒像冰冷的毒蛇，一點點地纏繞上每個人的心，伺機而動。
    沒人再敢出聲，連呼吸都放輕了。
    這幾位沒一個是他們惹得起的，身份差距過大，也沒幾個人敢在這種情況下插話。
    好在最後江停還是開口了。
    她看著諾棋已把完脈，遠遠的，她朝著江停望過來，接著便是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江停沉默地與她對視，心中歎息一聲，這才轉身看向曲嘉賜，此刻她的臉上再次帶上了笑容。
    “三公子真是抱歉啊，我在恩師念我是小輩慣我，太子殿下寬鬆，平日裏也鮮少罰我逾矩之舉，在您這，我竟也忘了規矩！”
    說完便看似十分有歉意地躬身致歉，可脊背依舊挺直，態度不見絲毫惶恐。
    曲嘉賜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江停這是在借勢壓他！
    呼吸微微加重，最終他上前一步，臉上帶笑將江停扶起。
    “江兄說的哪裏的話，我怎會怪罪你呢？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若是他不如此，明日指不定會傳出什麽話呢！
    此刻的他還拿不準他與江停在太子心中孰輕孰重，可他不敢賭。
    “江兄！此事……”
    曲嘉賜再次深吸一口氣，找回身為國公府公子的威嚴和掌控感，聲音卻幹澀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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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我安國公府定會給江兄和子淵，給諸位一個交代！”
    他厲聲承諾，可看著江停那雙清冷平靜的眸子，心裏卻無言升起更加強烈的挫敗感。
    然而，他話音剛落，變故再生！
    那個被諾棋暫時穩住傷勢的侍女，身體猛地劇烈抽搐起來，口中“嗬嗬”作響，眼睛死死凸出，臉色瞬間變得青黑！
    諾棋並沒有意外的表情，隻是一言不發地繼續收侍女的身。
    “死了。”
    諾棋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在說該吃飯了一樣平淡，非要比較，她說吃飯可能還比這句話興趣高那麽一點。
    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她站起身，回到江停身邊，同時將從侍女身上搜出的一個精美無比的香囊拿了出來。
    將東西遞給江停，“劇毒攻心，下毒之人，沒打算留活口。”
    她的目光冷漠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停留在曲嘉賜身上，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審視。
    曲嘉賜暗暗磨了磨牙，再如何狼狽，他也未有被一個婢女如此看的時候。
    他感覺那眼神仿佛會說話，像是在無聲嘲諷他，其實這完全是曲嘉賜想多了，諾棋不過是想看看當事人的反應。
    “不知那侍女中的什麽毒，這香囊又是？”鄭文博也開了口，臉色雖不好，卻恢複了世家公子該有的儀態與端莊。
    諾棋語氣冷冷淡淡，“不知道。”
    鄭文博皺了皺眉，想說什麽，江停先開了口。
    “諾棋醫術不過三腳貓功夫，還是得國公府的人探查後再說吧。”
    諾棋安安靜靜等著江停打完圓場，又主動說起自己為什麽會將香囊拿出來的原因。
    “那羹湯中已不僅僅是毒了，裏麵摻著綠礬油。”
    綠礬油也就是硫酸混合物。
    “這東西應該是用來掩蓋綠礬油的氣味的。”
    江停手中的香囊很香，她把玩了兩下就將東西遞給了鄭文博與曲嘉賜。
    鄭文博率先接了過去，“綠礬油……”捏了捏手中的香囊，鄭文博的臉色微微變化。
    而曲嘉賜身體都僵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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