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含霽沒有理楠兮，而是囑咐笙梧先躺好，幫她蓋好了被子。
    桓含霽臉上抿起安慰的笑，隔著被子拍著笙梧發抖的肩膀，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想讓笙梧覺得踏實些，“你先睡，我就在這等著你歇好了再走。你也別怕，我明日還來看你。”
    笙梧還在發抖，不停冒著冷汗。
    她當時腦子一熱，隻想著千萬不能讓桓含霽知道賜玉的事泄露出去。身體比腦子反應還要快些，在她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的時候，阿綾的氣管已經被她割斷了。
    第一次殺人的她如今像隻虎口脫險又迷了路的羔羊，全靠一口遊絲氣息撐著。
    桓含霽轉頭看向楠兮，雖還是一副少年模樣，但王侯之氣灌滿了屋子，“笙梧為救本王和大將軍嫡女受了驚嚇，本王要見她安定了才能離開。掌宮大人不如去忙自己的事，本王知道出去的路。”
    “哦？”楠兮荒唐一笑，氣勢不輸鹹扶王，“可鹹扶王似乎不太知道擎館的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桓含霽還是坐在床邊，一邊理著被子一邊說話，不看掌宮一眼，語氣都是譏諷，“掌宮大人真的覺得本王不該去麽？待到笙梧睡下，本王自會入宮和父皇稟報阿綾的過錯，解開掌宮和太子殿下的誤會。我猜...... 掌宮大人應該不會想和太子殿下生出嫌隙吧？畢竟時日長久，日後掌宮大人見太子長兄的機會怕是比本王還要多些。”
    楠兮沉默看著鹹扶王，手指微微摩擦著。
    掌宮這次為了讓笙梧賜玉確實得罪了太子，本來阿綾這個替罪羔羊是要等到和太子對峙之後，楠兮親自提去禦前交差的，沒想到剛回到擎館就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阿綾聽到掌宮要對笙梧賜玉的消息時，自告奮勇想要做替死鬼。
    若是此事能被瞞住，則繼續偷偷為笙梧賜玉。一旦東窗事發，她願意攬下所有罪責替掌宮去死。
    畢竟她在三皇子一事之後，阿綾就被賜玉之毒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隻能做個賜玉師等待著自己氣數耗盡。可若是敢自盡，掌宮就會把她唯一的弟弟也攬進擎館。
    如今她可以報複太子，又能解脫，自是甘心赴死攬下所有責任。
    如今楠兮也算是省了一樁麻煩，這事情由桓含霽去說甚至效果更好。連被懷疑質問的機會都少了許多。對於她來講，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楠兮準備離開，就在要踏出笙梧房間的時候，桓含霽又開了口。
    “父皇特地交代掌宮務必照顧好本王的救命恩人。掌宮大人記住，笙梧再有差池，便是沒有把父皇的話放在心上。”
    楠兮回身行了禮，“臣已向陛下和太子殿下請罪，三日之後去領三十戒鞭以示懲戒。”
    桓含霽的手握得緊緊的，骨節都跟著泛著雪花似的白。
    掌宮區區三十戒鞭，能換笙梧賜玉之痛？！
    他被皇帝支出去的時候在書房外徘徊了好一陣，太子哥哥的盛怒失態和父皇的反應讓他不得不冷靜下來，可心裏的恨卻隻漲不消。
    “以後本王會日日探望笙梧，掌宮，好自為之。”
    “鹹扶王還要記好路線，免得再次硬闖觸怒龍顏。” 楠兮也毫不示弱，譏諷回去。
    看著楠兮離去，桓含霽怒氣實在忍不住，一拳砸在了牆壁上。
    “笙梧，你別怕。我和哥哥一定會醫好你身上的毒，再替你出了這口惡氣。”
    大將軍府。
    姬開晝正在院子裏練槍，一身黑金勁裝反射著春日豔陽。夫人薑氏就坐在花園亭下，煮著茶備好點心，看著丈夫練槍。
    胸前繡著的金虎團紋栩栩如生，像是要一口吞下乾坤。槍法舒展把殺氣在展臂之間揮灑而去。槍頭抽打著春風，錚錚入耳如利劍。
    這時，前院來了人報，說大小姐回府了。
    “讓她到後花園來。” 姬開晝淡淡交代。
    姬楚聽父親母親早就在後花園等她，看著那流光碎玉錦袍上的汙漬，卻也來不及換了，隻得硬著頭皮去見父母。
    從遠處就看到女兒儀態翩翩的薑氏在亭子下笑得溫柔。
    “阿楚拜見父親母親。”
    姬開晝坐在亭子下，喝了口晾得剛好的茶，接過薑氏剝好的葡萄。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兒，眼神落到了衣角上的墨色汙漬。
    “衣服都髒了，還去麵聖，豈不是殿前失儀？”
    “回父親，阿楚是在出宮之後不小心沾染汙漬，不曾在禦前大意，” 姬楚見父親又要開口，生怕父親問她麵聖之後去了哪，連忙追著說，“阿楚在去陛下書房請安的時候碰見了太子殿下。”
    “聽說皇帝訓斥了太子，為了何事你可知曉？”
    姬開晝叫女兒過來，為的就是打聽這件事。
    當時皇帝把書房的人都清了出去，隻留了掌宮和太子。離這件事最近的人，便是被姬竹兒火速派去請安的姬楚了。
    “女兒在書房外聽到了些隻言片語，是關於那個救過太子和鹹扶王的笙梧，掌宮大人似怠慢了笙梧姑娘...... 太子去要說法，卻被皇上責罵了。還帶了兩位擎館的姑娘前來對峙，女兒在書房外見過，那二人滿身是血，出來的時候便瘋了。聽說...... 是因為太子大怒殺了人，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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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去擎館了嗎？就沒打探出什麽來？” 姬開晝有些不耐煩。
    姬楚嚇了一跳，“父親...... 您都知道了...... ”
    薑氏一驚，語氣有些指責，“你一個大家閨秀，豪門貴女，怎的去了那樣地方！擎宮人的身份多卑微——”
    姬開晝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薑氏，“阿楚，說說你為什麽要去擎館。”
    姬楚正了正身子，嚴肅道，“女兒想要認識笙梧。太子為了她竟然敢公開對抗陛下，不惜得罪掌宮大人，女兒要知道笙梧到底有何特別。”
    “哦？那她可有何特別之處？”
    姬開晝麵色淡淡，隻是那濃顏俊逸，像是天上下凡來的美神。
    “不光是太子殿下，連鹹扶王都對這個笙梧十分在意。不過父親，她好像被下了毒，鹹扶王在擎館發了好大的脾氣。和掌宮對峙時，不停地提起賜玉，中毒什麽的...... 女兒猜想，許是掌宮大人對笙梧下了毒，這才引得太子不滿，在陛下麵前失態。皇帝發了好大的脾氣，還朝太子扔了鎮紙呢！”
    姬楚把來龍去脈一點點說給姬開晝聽，當他聽到阿綾要把賜玉之毒灌進姬楚嘴裏之時，眼神一凜，手也不由得握緊了茶杯。
    “女兒沒事，還好有含霽救我。那個笙梧也比女兒想象的厲害許多，竟然手刃了投毒之人。她和女兒平日裏認識的姑娘確實不太一樣。”
    姬楚一想到被含霽抱在懷裏，他的整個後背擋住那潑過來的毒藥。這淡顏在春日裏顯得素雅，眉心一抖間竟露出些嬌羞。
    姬開晝沒有理會薑氏對姬楚的嘮叨指責，而是陷入了一絲疑惑之中。
    掌宮楠兮，為何要害笙梧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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