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笙梧身著月白如煙錦緞單裙，一身純淨的白顯得她黑發上的光澤更勝。墨潑一般的瀑布長發被輕輕挽起，梳成了望仙雙髻，一絲裝飾都沒有的她眉眼更加出挑。
    沐浴更衣後的笙梧身上散發著白玉蘭的悠悠香氣，姣好的臉蛋淡淡妝容白皙透亮，一塵不染的月光撫摸在她身上，散發著柔軟的光。
    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
    長樂坐在茗椒閣正座，身邊站著遇青，望著笙梧走到他們二人麵前。
    “漢安女子，十有六年而笄。今小妹笙梧年十六，女子許嫁，笄而禮之。”遇青聲線醇厚，透著感慨。
    “初加。”
    三位侍女端著三個漆器盤，上麵分別放著對應的釵環服飾。晚兒接過初加的盤子，走到笙梧身邊。長樂起身，走到笙梧身後，蹣跚跪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長樂拿起盤子上的篦子，邊說邊幫著笙梧梳頭。那頭發油亮順滑，和幼時那個瘦小的豚子的髒頭發截然不同。
    白玉和合如意簪被拿起一支，望仙雙髻被冠上一支發簪，那如意簪頭水頭色澤極佳，像是地上生出的一團小月亮。
    長樂艱難起身，拒絕了侍女們的攙扶，坐回正座。
    晚兒將一拜的襦裙小褂穿在笙梧身上。一身素白的笙梧就在月光之下像是玉石一般透亮。
    “一拜。”
    笙梧跪拜，行大禮。
    “二加。”
    長樂堅持自己一人完成加禮，手勢阻止了笙梧想要攙扶的動作。又一次在笙梧身後跪下，梳好頭發後把另外一隻白玉如意簪穩穩當當地簪在雙仙發髻之上。
    “二拜。”
    笙梧端莊行禮，素白外袍披上身，銀線勾勒出的如意回紋腰封一係，一身曲裾深衣的笙梧如剛剛綻開的白色睡蓮，浮在平靜湖麵之上。
    “三加。”
    第三盤的釵冠是固定在女子發髻正中央，那鏤空白玉冠上雕著兩支仙鶴嬉火珠，梧桐枝杈上的樹葉茂密繁盛，現出勃勃生機。
    廣袖長衣禮服也是一樣的素白錦緞，上麵用金銀絲線繡著平安符文。綬帶，玉佩，玉環，被一一戴在身上。四位侍女穿戴完畢後退了下來，笙梧站在閣中，亭亭玉立。
    一雙碧眼盈波，顧盼生神。
    堆雲砌黑的青絲之上那兩支如意簪子格外醒目。長袍加身，顯得整個人大氣雍容，華貴無比。
    “終拜。”
    長樂忍不住激動，兩行清淚從眼角流出。
    遇青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他深吸一口氣，“請觀禮賓。”
    漢安及笄之禮，觀禮賓在及笄之人三拜，妝戴齊全後出現。通常都是位高權重，家族族長之類。笙梧一時恍惚，不知是誰會來觀禮。
    一身淡青色禮袍出現，身上的虎型回紋和王侯青玉冠加身，夜色之下那寬肩上的國色青布料泛著柔光，出現在了茗椒閣門外。
    “拜見鹹扶王。”
    長樂和遇青行了禮，嘴角的笑意溫柔。
    桓含霽走到笙梧麵前，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歪了歪頭看著愣住的笙梧，眨著的桃花眼似在等她回神行禮。
    晚兒戳了一下笙梧，她這才回了神，連忙行了女子禮。
    他怎麽突然長得這麽高了.......
    笙梧的腦子裏想著。
    酒盅被端了上來，笙梧拿起酒杯，向三人敬酒。
    遇青再次念起祝詞，“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禮畢。”
    桓含霽飲盡此杯，眼神微微垂下盯住笙梧那無可挑剔的麵容，“祝賀你，你有所成就的熬過了第十六年。”
    笙梧眼神微微一動，欣慰的笑終於掛到了臉上。
    是，既然生辰不能快樂，起碼她真的如那梧桐九層皮一樣，生根發芽了。
    禮成之後的餐食簡單，但四個人坐在一起十分放鬆。長樂給笙梧布菜，看著她的肩頭漸漸鬆泛，沒了剛才那副戒備樣子，心中擔心終於放下大半。
    “你的及笄禮物。”
    桓含霽挑起話題，遞給了笙梧一幅圖。是她在策馬射箭時的樣子。那月白發帶隨風飄蕩，影跡如馬踏飛燕一般，盎然的生命力躍於紙上。
    這是含霽眼裏，最漂亮的笙梧。
    “你能當我及笄之禮的觀禮人，我已經很高興了。這圖畫得更是好，我會掛在自己房裏時常看的。” 笙梧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七歲時就與你是好友，如今已經七年。這種關係我要是不來，我怕你背地裏罵我。笙梧，我很慶幸，你我已經算是老友，但都還年輕。”
    笙梧淺笑，白玉加笄是漢安的傳統，每逢大禮都要著白色，簪子是白玉則象征祥瑞，平安。 上邊的兩個白玉祥雲包著捧著的玉如意像是兩支小角，襯得笙梧眉眼更加清澈明媚，活脫脫像是天上的祥瑞小鹿化作的仙女。
    “含霽，我想在西南密林附近給歎奴立一個衣冠塚。”
    桌上的筷子都頓了一頓，所有人都看向笙梧。
    桓含霽回過神來，語氣故作輕鬆，“好，你如今能這樣說出來是好事。其實我已經在安排了，找了大師選了幾個位子，明日拿給你看看。”
    笙梧感激點點頭，“可惜...... 我今日去擎館領九隊時，想要順便去取些歎奴的東西，卻什麽都沒有了。學館的人說，所有沒過大選的人的東西都被燒了，給新來的學生騰地方。”
    “那個掌宮當真可惡，”遇青義憤填膺，“那些戰虎明顯是受過特訓，隻針對阿梧！現在連歎奴兄弟的東西都這麽快扔掉，我們阿梧到底怎麽得罪她了？！”
    長樂眼神製止了遇青，遇青這才把那一肚子要罵的話吞了回去。
    笙梧並未顯出什麽情緒，隻是繼續說道：“歎奴常幫我寫些功課，他用過我的一個硯台，好在都在放我這。待到衣冠塚建好，便用這些東西為他下葬吧。”
    “好，我來辦。”
    “含霽，謝謝你，” 笙梧抬起似水眼眸，一身白衣泛著柔光，“也替我謝謝太子殿下，能讓我在成人之時和兄長姐姐三人團聚，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及笄之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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