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許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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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李泰這麽一說,太子的手就停在空中一晃,隨即,他突然歎笑一聲,“孤確實有病...... ”
    今日,就在笙梧離開東宮,滿街找影跡影塵的時候,太子正在和恩師許自明書房敘話。
    “老臣許自明,前來匯報修葺道觀一事。”
    “老師請起。”
    太子雖未像往日一樣出門相迎,但在書房裏的他還是恪守師生禮儀,親自走下書案將許自明扶起。
    一番噓寒問暖後,許自明喝著茶,和太子聊起了道觀的事。
    “臣把漢安九十郡縣劃分,如今已有二十三間道觀紛紛散落在各處。每間道觀有道士十五到二十人不等,香火無數。已經吸引了很多官員大人,富碩商人前來進香,近年來,為這些勳貴人家布置道場無數,收獲頗豐。”
    “老師辛苦,這麽多年了,孤與老師的籌謀總算沒有白費。” 太子臉上終於出現了一些笑模樣。
    “是啊,當初殿下說的,像擎館這樣的地方不該存於中央集權的朝堂,而是這整個漢安版圖,臣覺得說的極好。如今,殿下的方法不光更加讓人不易察覺,還起到了更大的作用。”
    早在太子十五歲經曆宮變之後,姬開晝的信息網之廣便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後他便把修葺道觀,收香火,做法事道場的想法告訴了許自明。
    求仙問卜乃是有錢人家常做的事,不光慷慨供奉,還十分聽話,所知所想皆傾囊相告,這消息可比擎館暗訪來得快多了。
    這些道士修的是道學武功,讀得是道家的《道德經》,《南華經》。可其實在做的事情,是在各地搜集情報民聲。道觀裏的道士們個個身懷絕技,和擎館的功能相似,會在太子需要各地探聽消息,挑撥勢力關係時出現。
    有錢人家更加信奉神明,隻要一句“八字不合”便可成為生出嫌隙的一地步。許自明時常想,若是姬開晝知道他侄子想的這個招數,會不會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傻子。
    如今道觀已經初見雛形,許自明七年奔波,總算是可以有所交代。
    可他來的時間太巧了,昨日太子剛剛訓斥許本,欲與他割席以後,許自明就回來了。
    太子不動聲色,並未提及這個許家長子,而是和許自明聊起了郡縣之中各路見聞,還有些重要朝堂的情況。
    “殿下,這許多諸侯王所生活的郡縣之中,都可以看出舟山勢力紮根之深啊...... 若想要扳倒舟山,可不是一件易事。”
    “學生明白,當年我桓家也是靠著和舟山七姓交好,不斷聯姻,這才有了七姓的鼎力支持。如今舟山如法炮製,還想培養各王侯勢力,我們隻能遏製罷了。好在如今道觀初見雛形,各方勢力的平衡,打破舟山和諸侯王的關係,便都靠這些‘同道中人’了。”
    “殿下放心,越是有財富,有權力的人,越愛去道觀求簽問卜。延年益壽的丹藥也是求了又求,臣也是按需給了殿下欽點的人,想必不久的將來,殿下定能得償所願。”
    “千言萬語,終究還是道不清學生愧疚,此事做的需要隱蔽,這麽多年老師一人奔波操持,實在辛苦。”
    太子給許自明親自斟了茶,許自明抬起手臂謝恩,就在二人對視一刻時,許自明的眼睛裏突然閃爍。
    “臣不敢,隻是如今這二十三間道觀管理起來,確實有些困難。車馬行程慢,可道觀卻散布大地。殿下,臣以為,也確實是時候把事情交給一個放心得下的人,四處幫著跑跑了。這樣,殿下的信息網才能真的媲美擎館。畢竟擎館集權在洛昭的主要原因,還是信息流通快,十分好管理。”
    太子喝了口茶,書房裏本來師生敘舊的溫情突然降了下來。
    不慌不忙的太子把茶又沏了一壺,細長手指骨節上透著的青色細小血管,和這套棗泥色的茶具十分奪人眼球。許自明就這麽半低著腦袋,盯著太子的手直到自己的茶杯再次被蓄滿。
    “老師,嚐嚐。最近孤新研究出的泡法。”
    太子沒有接話,而是又拉起了家常。
    許自明眼底的光一暗,但也滿臉憨笑的拿過茶杯品了起來。二人又討論起關於茶葉發展,如何治理茶山害蟲一事。
    可二人的心思都不在那個讓人頭疼的蝗蟲上,這個屋裏誰都知道,許自明想說的,是誰的名字。
    笙梧出身擎館,又是楠兮首徒,如今已是九掌使,對殿下忠心不二。不論她到底深入擎館幾分,單就這履曆來看,九掌使笙梧便是最好的人選。
    許自明雖然隻字未提自家子女,但今日來述職之外的目的,已然明了。
    笙梧當了這個差,就不能留在太子身邊照拂,還要隱藏身份,做著陰險勾當。這樣的人,太子就是再喜歡,也不能表露於人前。
    太子眉頭微皺,他扶了扶廣袖,似在提醒自己埋住眼底慍色,把那不滿生生忍下。
    畢竟,如今的他最強助力便是許家了。
    許家世代大儒,桃李滿天下,門客眾多,在漢安影響力龐大。是世間讀書人都敬仰的人家,更妙的是,許家沒有兵權。這就讓太子有借口可以再找一個將軍世家,以便日後許家做大,好與其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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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許家如今是朝堂之上,對抗舟山最好的選擇。
    就算他再不滿許自明今日之舉,也不能生氣。
    “孤給老師備了些禮物,等下讓下人送去許府。”
    “老臣愧不敢當。” 許自明聽出了太子是要送客的意思,隻能起身準備離開。
    “也不光是給您準備的,之前聽許兄說,師母又給老師尋了一房妾室。讓她跟著老師奔走,照顧起居,以解寂寥。孤備了些賀禮,聊表學生心意。”
    許自明尷尬笑笑,“不怕殿下笑話,臣這輩子娶了幾房,卻隻得這一兒一女,一般把年紀了,可妻子還在想著為許家開枝散葉。臣的兒女有自己的想法,如今都還沒個著落,這家妻便把主意打到了老夫的身上...... 實在是羞見天顏,羞見天顏啊...... ”
    太子笑笑,邊起身向外走,“老師老當益壯,自能心願達成。許家子孫昌盛,也是孤的期盼。學生還指望著老師再給學生添一位像許本這樣的好助力呢!”
    二人語氣輕快,太子把許自明送到東宮門口。
    太子看著許自明的背影,那薄唇抿出的鋒利嘴角漸漸落下,一直用力的眉眼肌肉一鬆,臉上慍色從下往上飛速蔓延。
    “李泰。”
    “在。”
    “去找吳太醫給老師診脈,如今他常年在外奔波,待在許家的時日太短,這位年輕美妾又不在許府住著。若是讓老師老來得子,這身子骨上,孤...... 放心不下。”
    “是。”
    “讓吳太醫給許本和許芯一同看看,看完後,即刻來報孤。”
    李泰頷首,轉身去辦差事了。
    太子回到書案前,暗著的眸子落到了笙梧上呈的那份城防局草案上。手指輕輕劃過竹簡之間的草繩,隨即把頭放鬆靠在椅背上,重重歎了口氣。
    他配不上的。
    他不應該的。
    笙梧知道了他真實的樣子,一定會失望的。
    太子床榻的幔簾已經被放了下來,周遭都安靜得很,就連夏蟬都被驅趕走了。
    可他卻睡不著,腦子裏隻想著笙梧醉酒,說他腦子有病的樣子。
    梧院的蟬倒是凶猛無比。
    因為經常回長樂那裏住,梧院常年隻雇了幾個灑掃的,茗椒閣更是隻有晚兒一個人,這蟬鳴霸道,但也不能拿它們如何。
    笙梧被這蟬鳴叫醒,睜開眼便看到了自己床榻幔帳透著不算強的日光。
    看樣子是天剛蒙蒙亮。
    頭痛順著延緩的神經爬了上來,笙梧吃痛輕喃了一聲,自己都被這烈酒沁過的嗓子嚇了一跳。
    感知漸漸回歸身體,她的手想摸摸自己緊鎖的眉頭,卻被一張紙攔住了去路。
    笙梧把黏在臉上的紙撕了下來,眯著眼睛一看,是張女子畫像。畫像隻勾勒了身形,卻沒有畫臉。
    咽了咽幹涸的嗓子,笙梧把窗幔拉開,正好看見端著水進來的晚兒。
    “姑娘醒了?”
    笙梧沒有說話,隻是招了招手,讓晚兒趕緊遞水過來,救救她好像要開裂了的嗓子。
    “我喝多了麽....... ”
    晚兒接過笙梧一飲而盡的碗,又倒了一大碗給她,“還說呢...... 昨天姑娘當真神勇....... ”
    “嗯?” 笙梧臉皺得像個沒包好的包子。
    “一直在喊...... 喊......太子有病...... ” 晚兒把聲音壓得特別低。
    “啊?!誰送我回來的,可有人聽到?”
    “鹹扶王派人送你回來的,我看著這些丫鬟挺穩妥,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背後說姑娘的笑話....... ”
    “含霽?” 笙梧拿著手裏的畫細細看了看,確實是他的筆觸。
    眼前一晃而過了一個石墨色身影,她昨夜似乎看到了什麽人....... 可她頭痛欲裂,腦子好像不想讓自己想起昨夜片段。
    “剛剛鹹扶王府的人送來了朝食,我看都是落胃的清粥小菜,晚兒這就拿來。還有昨夜一起送來的醉仙居的解酒藥,聽說是洛昭一絕,好用得很呢,姑娘趕緊試試,等下還要去東宮當差。”
    笙梧下了床,伸展著自己就要散架的身體。
    這時,廊下來報,說太子今日早朝之後並沒有回來,要笙梧那隊人馬在巡邏之時注意躲避。
    笙梧沒多想,點了點頭準備出門當差了。
    今日太陽很足,侍衛服飾下的笙梧酒氣還沒完全散去,無論如何回想還是沒辦法把昨夜的事情完全拚湊起來。
    這時,不遠處金甲侍衛踩著整齊劃一的步子,鏗鏘來到東宮門前。
    東宮侍衛首領和外宮巡視的侍衛們聽到動靜,馬上集合站在東宮門前,看向這一隊的金甲侍衛。
    笙梧認得這些人的腰牌和服飾,這些都是皇帝的親衛。
    她微微蹙起眉頭,細細打量竟有五十餘人。
    “聖旨到!”
    眾人接旨。
    “書生蔡終朋狀告太子逼死藝伎杭芸芸一事駭人聽聞,有待查證。即日起,朕的親衛接管東宮,太子幽閉直至真相水落石出,任何人不得探視。欽此!”
    杭芸芸?!
    怎麽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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