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低頭看向娰孟留下的四卷竹簡，翻開了第一卷。
    娰孟的筆跡比少時周正了不少，不似以前那筆鋒尖銳犀利，更像是被條框約束後的樣子。
    略略一看，上麵細細標注了鹽鐵歸國有的重要性，如何通過鹽鐵專營而聚攏國家財富，創造就業。就連平衡商賈和諸侯的利益，怎樣能相對平順交接也有提及。鹽鐵需要單設一個部門，隸屬戶部，裏麵都有幾個官職，職責為何，如何分布一一細數。
    娰孟許是因為知道自己是怎麽貪的，所以對這些漏洞的圍追堵截讓太子看了都覺得耳目一新，如柳暗花明。那第一卷的墨跡已經有些褪色，看得出來是很久之前就開始斟酌撰寫的。
    而此書卷，堪稱整治鹽鐵的金科玉律。
    太子緩緩閉上眼睛，歎了口氣，眼前似乎看到了娰孟在每次為舟山違心斂財之後，自己鎖在角落裏偷偷完成這部竹簡的樣子。
    “此次孤洗脫冤屈，滅了舟山第三大姓氏，斷了七姓最大財路。看似勝了，可阿梧在房間裏生死未定，孤的表弟，一身抱負卻因為家族之拖累，做著和他誌向完全相悖之事，這算什麽贏？！”
    他憤恨想要狠狠把手裏的東西砸了泄憤，可看到娰孟那竹簡又收了回來。
    “姬開晝....... 他自知鹽鐵令一出，若是被孤抓到把柄，舟山七姓難保，便來了招壁虎斷尾。把所有事情歸結在娰家，自己隻算個督查有失的罪過。舟山曆經兩個皇朝，與各個貴族皇室牽扯甚深，必然不能連根拔起。孤護不住忠臣，殺不絕奸佞，真是無用...... ”
    “殿下撼動了已傳了九世舟山其中一個大姓，已是十分不易了，” 遇青顧不得太子麵色越來越難看，自顧自的跪下求著太子，“事到如今，遇青隻求殿下救我妹妹，是我不好，我當時若是一直跟著她，便不會發生這種事！”
    笙梧在發現了老鴇換了腰帶顏色後，本來還在跟蹤老鴇的她甩開了同行的遇青，直奔蔡終朋的宅院而去。遇青雖然覺得不妥，可當時若是跟著阿梧走，那老鴇便沒有人跟著。
    後來他按下了從邁高錢莊出來的老鴇，把他押到桓含霽所在的青樓時才知道鹹扶王領著影塵找笙梧去了。
    遇青不知他們在哪，無頭蒼蠅似的找了一陣子，之後他就被傳喚到了長稷殿。見到了好大家的陣仗，遠遠看著笙梧，他本以為妹妹沒什麽事，可她卻直接在大殿之上吐了血暈了過去。
    桓含霽忍著心裏的絞痛，低聲安慰遇青，“他們派了四個人圍剿蔡終朋和阿榴，本是誌在必得。若不是遇青兄弟你托人來告知笙梧去找蔡終朋了，恐怕我們連救人的機會也沒有。”
    遇青疑惑抬眼，“我？我不知道阿梧去了哪裏？當時必須有個人跟著那老鴇...... 我隻能...... 唉，說到底還是我沒用！”
    桓含霽聽了遇青這話就愣住了，他當時還在青樓做樣子，被一幫老鴇叫來的鶯鶯燕燕纏著，是一個小乞丐跑了進來說笙梧自己一個人去找蔡終朋了，讓他速速去支援。桓含霽沒有多想，下意識的覺得是遇青和笙梧不得已分開行動，他才托小乞丐報信。
    桓含霽這才跟去了蔡終朋的宅子，再用影塵的嗅覺找到了笙梧，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就在桓含霽沉思到底是誰報的信時，太子眼前突然一亮，看向遇青問道：“遇青，娰家交代的所有事情中，可有私下冶鐵鍛造兵器一事？”
    遇青鎖著眉想了一會兒，隨即堅定搖了搖頭。
    “私自鍛造兵器可是件大事，皇兄可是想起了什麽？” 桓含霽追問。
    “娰孟剛剛在書房與孤對峙時，曾大喊娰家罪行，裏麵提到私造兵器一事。就像當年在井郡看到的小作坊一樣，用做差的兵器換好的出來。三成劣，七成好，以牟取暴利。孤當時一心想保他性命，便不想讓他再說下去，所以那些被換出來的兵器，究竟去了哪裏，孤也不知道。”
    遇青一聽，連忙道：“這麽大的事，若是問出來的，臣一定會第一時間和殿下稟報，怎麽會錯過這麽好的拿捏舟山的機會呢？”
    “這便是突破口！娰家所有人都沒有提這件事，可隻有娰孟進了東宮後才說。若按皇兄說的，娰孟是無奈被家族脅迫才做出這些事情，那他是必然知道舟山已經放棄他的全族，讓這些人去頂替所有罪名。他那時極有可能就是在臨死前想幫皇兄破局。”
    太子修長的手微握半拳，在薄唇邊上摩擦，“若是從私自冶鐵的地方開始查...... 說不定能找到舟山倒賣武器的證據。”
    “皇兄，朝廷的鑄鐵作坊四周都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據點，可這些地方遙遠分散，怕是不好找。含霽請旨，願意為殿下分憂！”
    太子柳葉眼一抬，淡淡說道：“你就一個人，如何找？再說，現在還不是你出麵與舟山硬碰硬的時候，待到時機成熟，孤自有事會托付給你。至於鑄鐵私坊，孤自會想辦法去查。當務之急，除了娰家必除之外，便是借此機會上書陛下，這可是推行鹽鐵令最佳時刻。”
    “是......”
    太子見桓含霽低落回複，岔開話題：“去看看阿梧吧，她不太好...... ”
    桓含霽和遇青聽到這話立刻謝恩，直奔笙梧的房間。
    太子盯著二人背影，頂著心頭的焦灼，拳頭握得都出了聲，“姬開晝...... 別以為你能逃得了。”
    李泰這時上前來報，說皇帝急召，大將軍已經在書房和陛下等著太子了。
    太子聽後輕輕抬眼，眼神裏是從未示於人前的狠，“正好，孤也有事請奏。阿梧這邊你盯著，一旦有任何動靜，不論孤在幹嘛都要來報。”
    “是。”
    皇帝書房。
    大將軍姬開晝跪在皇帝書案前，身邊就是太監給他備的座位。
    “娰家之心實在令臣意外，臣身為舟山七姓之長，難逃其責，求陛下允準，令臣親自回到舟山處理娰家餘黨，以此謝罪！”
    喜歡漢安笙梧傳請大家收藏：()漢安笙梧傳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