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著跪在地上為自己求恩典的太子，心裏升起一絲不安，“你想說什麽？”
    太子後背挺立，儀態如鬆，再次行了大禮。
    “兒臣求父皇賜婚，將笙梧許給兒臣做側妃。”
    皇帝似乎猜到了太子要說這個，心中不悅流露眼上，沉默了許久。
    “她救過來了？”
    “尚未脫離危險，可兒臣求的隻是求娶，與阿梧身體如何無關。還請父皇成全！阿梧救駕有功，就算是為了表彰她，您就當是許她個安穩人生，也能體現我皇家感恩之情——”
    “你瘋了嗎？太子？！” 皇帝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太子的話，“她是被賜玉了的女子，永不可侍奉大統之人。”
    “笙梧隻是被投毒一次，算不得——”
    “住口！你想再被鎮紙砸斷肋骨是嗎！” 皇帝震怒，“朕已經為了她破過很多次例了，你還想怎麽樣？她身份低劣，又在擎館待過，拋頭露麵四處殺人。手上沾了血的女人你也敢娶進東宮？還要側妃之位？！你想讓別人怎麽議論我們的漢安太子？！”
    皇帝指著跪在地上，狹長柳葉眼盯著地的太子。
    “請父皇下詔，成全兒子！” 太子沒有別的話，隻是求著皇帝下詔。
    “你！你瘋魔了麽？她被賜過玉！連子嗣都不能幫你誕下！”
    “兒臣不光要她當側妃，還想用半副太子妃儀仗迎她入東宮。求父皇成全兒子！”
    一卷竹簡從皇帝手上擲出，太子微微側了頭，露出修長脖頸半邊，剛剛好躲過了竹簡，隻是竹簡邊緣帶出了他的幾綹碎發，在劍拔弩張毫無生氣的書房裏飄了一下便落在太子肩頭。
    “你滾回去好好冷靜一下。”
    “父皇，兒臣鍾情於她。父皇少時也動過真情，故事感天動地，可那女子卻薄命，一場大病便去了，連名分都沒有，這件事是父皇一生之痛。父皇，您就當心疼心疼兒子，別讓兒子留有跟您一樣的遺憾。”
    “你是太子！未來的一國之主！”
    “我是太子！您是帝王！從小到大，您對我的要求兒臣無有不從，隻求精益求精！即使父王心中有對姬家有隔閡，對有姬家血統的兒臣防備再三，兒臣也全數接受從無怨言。所有的委屈猜忌，權力製衡，做兒子的都能理解，我也隻求您把我當成您的孩子看一次！不是太子，不是姬家生的嫡子，就是您的這輩子的第一個孩子！我隻是想給她一個名正言順！”
    桓含穆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激動，額頭上的青色血管在激動的有些發紅的皮膚下微微跳著。
    皇帝被桓含穆的表情嚇了一跳，他從未見過自己的長子如此，雖然他跪在地上求恩典，可當皇帝看到他的眼神時，還是會有壓迫之感。太子如今朝中呼聲甚高，皇帝若直接和他因為一個剛立了大功的女子翻臉，也著實不妥。
    皇帝咽下這口氣，眼神瞟向一邊開了口。
    “笙梧這個孩子命苦，但好在自己爭氣，有一身本領，又對你忠心不二一片赤誠。若是她能醒過來，你們二人的事...... 朕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朕今日就當沒聽到你這瘋話，她以後也可近身伺候你。但是若要求娶，還妄想半副太子妃儀仗，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父皇——”
    “再說你就給我滾去皇家祠堂跪上三天三夜！她也休想在在你的東宮醫治！你帶著一個身份低賤的女子坐了九駒鑾駕，絲毫不把祖宗的規矩放在眼裏！你如今還想抗旨？當朕死了嗎！”
    二人烈火一般的氛圍終於在皇帝一番怒吼之下漸漸平息。
    太子那跳出來的碎發顯得他十分疲累，行禮告退的他走出書房時，臉上的陰霾透著狠，讓人想起黑暗裏盯著獵物的狼。
    剛出皇宮，東宮的小太監看到了太子和李泰的身影立馬跑了過來，臉上的笑模樣還沒消。
    “殿下！九掌使醒了！”
    太子把馬車解了，直接套了馬疾馳回到東宮。
    大步流星的他大口大口吸著氣，扯著步子一路疾走，奔向笙梧寢室。
    就在進入笙梧的房間時，他的腳步又突然變小了，盡力控製著自己的喘息聲，那起伏胸膛被他強行壓製，憋得胸口都有些絲絲拉拉的痛。可他沒有在乎，隻是小心翼翼地走近，上臂抬起擋住視線的窗幔，一臉期待又擔憂。
    笙梧麵色慘白，額頭上有一層細細的汗，嘴唇沒有血色的她眉頭微微蹙著，雙眼還是閉起。
    “不是已經醒了嗎？！” 太子憋在胸口的那口氣讓他胸悶。
    長樂聲音婉轉，畢恭畢敬地行了禮，“剛才是醒了的，可是還是不怎麽認人。好在太醫來過了，說隻是失血過多造成的。阿梧的溫度降了些，估計在吃些藥便能再醒過來。”
    “真的？” 太子語氣焦急，聽著對自己十分不自信，“阿梧不會死了對不對？”
    長樂點了點頭，她望了眼坐在床邊查看笙梧，如釋重負的太子，她衝著太子背影悄悄行禮，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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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今夜執意要守著笙梧，誰勸都沒用。
    他就坐在床榻邊，連事先準備的躺椅都沒用，隻是頭輕靠著窗幔邊上的框，把眼睛閉起假寐。
    一聲帶著難受的輕歎響起。
    太子如驚弓之鳥一般，動作不大，卻把旁邊守夜的奴才都嚇了一跳，奴才爬了兩下才踉蹌站起，火急火燎地點了一盞燭火，
    太子眼睛裏還充著血，小心翼翼地靠近笙梧的他怕是自己的幻覺，一時間盯著笙梧不敢說話。
    直到笙梧睜開半副眸子，太子才長舒了一口氣。
    “傳太醫，快，” 太子壓低聲音交代，隨即轉身又看向笙梧，“阿梧...... 阿梧？”
    笙梧的瞳孔慢慢聚焦，看了太子一眼之後又緩緩閉上，等了好一陣子才再次睜開。
    太子急切向前探著身子，“阿梧？”
    “殿下...... ”
    太子的深深的歎氣聲裏帶著激動和控製不住的顫抖，他把頭埋下雙眼緊閉，薄唇用力抿著，手也在聽到笙梧的小聲呼喚時終於握緊了他一直躲著的手。
    笙梧覺得抬眼睛都要用些力氣，她費力打量著昏暗燭光下自己許久都沒有踏足過的東宮寢室，她認出了太子特地為她選的玉映紗窗幔。
    太子用力咽下心中的翻江倒海，抬起眼眸的他不似以前那般疏離，滿眼的憐愛溫柔，問出了他這幾天一直想問的話。
    “你可還疼？”
    笙梧虛弱異常，看著太子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嘴裏的清苦味覺漸漸回歸，胃裏的灼燒感也隨著逐漸清醒的意識出現了。
    伴著一聲沉吟，太子把頭埋在笙梧耳邊，“阿梧，你說什麽？”
    “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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