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大門開了。
    桓含穆並沒有走出來，而是挺立在那門口，一身肅穆之氣。
    “王德，交代下去，父皇今日動了氣睡不安穩。孤要守在這裏，讓太醫們在寢殿外候著，隨時聽候召喚。”
    “是。”
    “今夜不太平，宮牆之中若是有人不老實，嘴巴不嚴的，速來報孤。若是有消息走漏了出去，驚動了父皇，你們提頭來見。 ”
    “是！”
    皇帝寢殿之中，太子的軟榻已經安排妥當，可他卻坐在皇帝榻側毫無睡意。盯著已經雙眼緊閉還有些囈語的父親，他深歎了一口氣，在坐了不知道多久的時候，他起了身走出寢殿。
    明月剛好當頭，月光像是鍍了層銀屑似的密密麻麻撒了下來。
    桓含穆輕輕抬起頭，那柳葉菱形眼緩緩閉起，眉骨和鼻梁之間映出的輪廓像是山巒，順著流線的線條把細長的脖子露出。雪白的長頸之上的喉結上下動著，像是在吞咽著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明月高懸，獨不照我...... ”
    喃喃自語之中，桓含穆睜開他的雙眼，長睫之下的孤寂似乎在提醒他，日後這世界之巔怕是更加孤獨。 而以後，他隻可以成為如日中天的太陽，至於月光灑向了誰，已不是他應該思考的了。
    “殿下...... ” 宮中禁衛見太子站在院子裏，一路小跑，“宮外傳來的消息，擎館已經被控製，隻是...... ”
    “說。”
    “楠兮自焚了。”
    “如何確定自焚的就是她？”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點了自己的宅院，然後縱身一躍，禁衛軍門親眼看著她身體著火的。如今火勢控製住了，裏麵的焦屍已經抬出來了。”
    “知道了。她的房間孤會親自去查看。”
    “是。”
    一夜淺睡，桓含穆睜眼的時候天才蒙蒙亮，宮門還沒開。
    守夜的王德見太子已經醒了，便趕緊張羅著更衣洗漱。聽了太子的囑咐，請了太醫進來給皇帝請平安脈。
    而來請脈的醫官們麵麵相覷，瞬間出了一頭冷汗。
    “這...... 這...... ”
    太子走向前來，看了看還沒有醒的皇帝，“怎麽了？”
    “殿下，陛下不太好了啊......” 林太醫行了大禮，表情和不知情的那些醫官一樣慌亂看不出破綻，“陛下似被風疾迷障住了，這，這看著不像是要醒來的樣子......”
    “那速速醫治啊！” 太子大步走到皇帝床前，看著焦慮不已。
    “就算是臣拚盡醫術，陛下就算是醒來，也隻能吃飯喝水，至於說話識人， 怕是...... 需要些時日。這風疾來的十分快，可想要去病則像抽絲，要慢慢治。”
    桓含穆早就知道結局，昨日的金丹和林太醫的行針都是計劃過的，雖說他語氣焦急，但他看向昏睡著的皇帝裏眼神如深潭湖水。轉身之後，太子平靜交代王德。
    “把皇後請來吧。”
    姬竹兒來到寢殿的時候直奔皇帝，並沒有太過在意行禮問安的太子。 她聽了太醫們敘述之後狠狠拍了下桌子。
    “為何無人告知本宮？！”
    眾人齊齊跪下，就把直挺挺站著的桓含穆顯得格外突兀。
    “昨夜父皇下了密旨之後便昏睡過去，睡前交代了說不要驚動任何人。” 太子低眉順目，輕輕說道。
    “何種密旨？”
    “既然是密旨，父皇又有交代，自是不想讓母後煩心的。”
    姬竹兒心頭一緊，掃視著寢殿裏的人，腦子轉得飛快。
    昨夜她隻聽宮門那邊來報，說太子漏夜前來，可太子晚上被皇帝召見雖說不常見，但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便也沒有太上心。想著可能是父子之間因為笙梧賜婚一事生了嫌隙，如今是要冰釋前嫌之類。
    沒想到一大早就有人來報，說皇帝中了風疾，多半是認不得人了。還出了一道什麽密旨，皇帝在宮裏的一舉一動她向來了如指掌，昨夜那麽大的事為何聽不到一點風聲？
    “母後是在找王德的那個幹兒子徒弟，李順麽？他前日當差不小心，打碎了父皇茶碗，正在服苦役呢。” 太子低聲說道，隻是菱形眼中透出的尖銳讓人生畏。
    姬竹兒眼神一凜，怔怔看向太子。李順可是她在後宮多年精心培養的苗子，她的探子在出事前一天被除掉，之後就出了這麽大的事。說和眼前這位大兒子沒關係，怕是誰也不相信。
    太子上前一步，行禮道：“當務之急，是父皇的病情和朝堂。還請母後定奪，這朝堂之事應當如何。”
    姬竹兒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太子身邊，“按道理，陛下病重，理應太子監國。可如此大事...... 本宮覺得還是要和三公大臣們一起，再行定奪。你舅舅如今還沒回來，不如——”
    “兒臣在宮門一開就已經去請了各位重臣，早朝之前大臣們會在書房等著母後。”
    “大膽，你竟然私自做決定？！”
    “母後說的這話倒是讓兒子不懂了，私自？孤乃太子，召集群臣議事是孤本來就有的權利，還要等舅舅回來做什麽？難道他能行皇後之責？” 桓含穆走近姬竹兒，眼神裏有一絲複雜情緒，“還是...... 母後另有監國人選？”
    “胡說，本宮隻是有些心亂，” 姬竹兒一時有些慌亂，“當年為了你的太子之位，母親幾乎是豁出命去為你奪了這嫡長頭銜，自是和你一條心的。隻是想著若有母族為你撐腰，這才事半功倍。”
    “父皇身體無法親政，這是不爭事實。母後應該出麵下旨，命太子監國才是正理。此乃正道，又怎會有人出麵阻攔？母後多慮了......” 太子語氣溫柔輕鬆。
    “取本宮的鳳印來，今日怕是要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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