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裹著殘月爬上斷龍崖時，夜無痕正蹲在岩縫裏擦拭獵刀。刀刃倒映出左眼猩紅的三枚勾玉，這是他三天前獵殺白額虎時突然覺醒的東西。
    "見鬼的妖瞳..."少年用繃帶纏住左眼，指腹摸到眼角凸起的咒印仍在發燙。那隻被虎爪撕開的右臂倒是痊愈得蹊蹺——深可見骨的傷口一夜結痂，連老獵戶們秘傳的金瘡藥都沒這般神效。
    枯枝斷裂聲撕破寂靜。
    夜無痕閃電般翻身滾向右側，原先藏身的岩石被三道血色氣刃劈得粉碎。三個黑袍人從霧中浮現，胸前繡著滴血的眼球圖騰。
    "血煞宗尋屍犬？"少年瞳孔收縮。去年村裏貨郎就是被這些修士抽幹腦髓，扔在官道旁當警示。
    為首的黑袍人掀開兜帽，露出布滿縫合線的麵孔："交出《天機瞳術真解》，留你全屍。"他每說一個字，下巴的銀線就迸出膿血。
    夜無痕握緊獵刀。對方周身纏繞的血霧正以特定軌跡流動，左眼突然傳來灼痛——那些霧氣在勾玉視野中化作發光的脈絡，最終匯聚到黑袍人丹田處拳頭大小的光團。
    破妄，發動。
    "原來弱點在這裏。"少年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他像豹子般彈射而出，獵刀直刺血霧最稀薄處。黑袍人冷笑抬手，卻在催動血咒的瞬間僵住——本該護體的血霧突然逆流衝進經脈！
    刀鋒穿透丹田的悶響驚飛夜鴉。夜無痕看著黑袍人不敢置信的表情，自己右臂肌肉正詭異地抽搐。方才那一擊根本不是獵戶該有的速度，倒像是...身體擅自複刻了對方結印時的靈力運轉。
    拓形，觸發。
    剩餘兩名修士發出非人嘶吼，周身血霧暴漲三丈。夜無痕右眼突然刺痛難忍，黑色咒紋如活物般爬上臉頰。視野中的世界開始扭曲，他看見左側修士脖頸後浮出半透明的死字，右側修士心髒位置閃爍著猩紅光點。
    "左邊，斬首。右邊，穿心。"冥冥中有聲音在顱骨內回蕩。
    獵刀裹著風雷之聲橫掃，兩顆頭顱衝天而起。噴湧的鮮血在觸及少年前便被無形屏障蒸發——他右眼不知何時已化作深淵般的純黑，所有靠近的液體都在瞬間結冰墜地。
    夜無痕跪倒在地劇烈喘息，左眼勾玉瘋狂旋轉。被斬首修士的屍身突然炸成血霧，凝成八枚猙獰鬼麵撲來。瀕死反擊！
    "滾開！"少年本能地瞪視鬼麵。右眼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八朵黑色火蓮憑空綻放，將鬼麵燒成慘叫的灰燼。被火焰波及的古柏瞬間枯萎，樹皮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哭臉紋路。
    三千業火，初現。
    劇痛從雙眼蔓延至全身，夜無痕感覺有鐵錐在攪動腦髓。他踉蹌著摸向山溪，水麵倒映出的景象令他毛骨悚然——右眼周圍的皮膚布滿蛛網狀黑紋，這些詛咒般的痕跡正向著太陽穴蠕動。
    "啪！"
    玉簡墜地聲驚醒了他。從最先死亡的黑袍人懷裏滾出塊血色玉牌，表麵浮動著「甲戌年七月十五，屠淨夜村二十七口，取瞳」的字樣。落款是枚滴血眼球的印記，與三日前他在自家廢墟找到的青銅殘片完全一致。
    山風突然靜止，夜無痕聽見自己血脈奔湧的轟鳴。記憶中最後畫麵是燃燒的祖祠，父親將他塞進地窖時左眼流著相同的血淚。原來這些修士三年前就...
    "找到你了。"陰冷女聲自頭頂傳來。紫衣女子倒懸在十丈高的樹梢，蒙眼綢帶無風自動。她腰間掛著盞青銅古燈，燈芯竟是顆仍在轉動的眼球。
    無目使！
    夜無痕想要起身，卻發現四肢被無形鎖鏈禁錮。女子輕點燈盞，燈芯眼球突然轉向他："果然是夜氏餘孽，這雙眼睛..."話音未落，她猛地噴出口黑血，蒙眼綢帶瞬間化為飛灰。
    本該被封印的少年站在原地，左眼勾玉已連成環狀，右眼黑焰將方圓十丈照得如同鬼域。鎮壓瞳術的鎮魂燈竟裂開蛛網細紋。
    "怎麽可能？！"女子尖嘯著甩出七枚封魂釘，"誅瞳令下，異眸當誅！"
    夜無痕的意識正在沉入黑暗。在徹底失控前，他恍惚看見溪水中浮出十二尊巨像的倒影，那些貫穿石像心髒的鎖鏈發出洪荒初開時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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