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歸墟殘識
    意識在量子亂流中沉浮了三千七百次，夜無痕終於抓住那縷纏繞星軌的繭絲。歸墟黑洞的吞噬力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無邊際的純白——不是虛無，而是某種比混沌更原初的存在，每一粒光點都在哼唱太初韻律。
    他"看"見自己的掌心。原本凝結冰晶的塵翼已化作透明光膜，眉心的太初繭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縮，每一道紋路都在剝離他與現實世界的共鳴。更令他心驚的是，識海深處漂浮著無數細碎畫麵：蘇璃握著半截塵翼在歸墟舟甲板垂淚，新生宇宙的繭花根須正沿著星軌蔓延，還有某個戴青銅麵具的神秘人在繭形道種前低語......
    "破繭者，你終究還是成了繭的一部分。"
    沙啞的童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夜無痕轉身，看見虛空中懸浮著千萬個破碎鏡麵，每個鏡中都映著初蠶幼蟲的臉。那些鏡麵突然崩裂，無數細小的猩紅絲線穿透他的靈體——不是攻擊，而是在修補他正在消散的存在。
    "初蠶？"夜無痕捏碎纏上手腕的絲線，卻發現指尖掠過之處，絲線竟幻化成青蚨界的蝶心紋章，"你還沒死？"
    "吾乃初蠶殘識，是繭淵崩塌時與你共生的......瑕疵。"幼蟲虛影在鏡群中拚接出人形，胸口處裂開的傷口裏，赫然嵌著半枚與夜無痕眉心相同的繭印，"十萬次輪回，吾將惡念織入繭種，唯有你這縷執念，成了歸墟裏的漏網之魚。"
    夜無痕突然福至心靈。初蠶隕落後以殘軀化繭淵，如今自己的靈體因共鳴歸墟而量子化，反而與初蠶殘識形成了詭異的共生。他運轉時鳴劍的劍意，卻發現丹田處空空如也——在繭淵崩塌時，他的法寶本源已隨黑洞一同消散。
    "看夠了嗎？"初蠶殘識突然指向遠處，純白空間開始扭曲出裂痕，"你的小友正在用歸塵燈芯灼燒靈脈，試圖打通歸墟與現實的通道。若她成功，這縷殘識便會順著燈芯鑽進她的識海......"
    裂痕深處傳來蘇璃的呼喚。夜無痕的靈體不受控製地向裂縫飄去，而初蠶殘識化作千萬隻繭蝶，振翅間在他識海深處種下血色咒印："記住，破繭者——歸墟裏的每縷執念，終將化作新繭的養料。"
    二·燈芯灼脈
    歸墟舟的丹房內，蘇璃正以指尖血在青銅燈座上刻繪星軌陣。歸塵燈芯已萎縮成豆大光斑，燈油中漂浮的繭形道種突然發出蜂鳴，表麵浮現出夜無痕虛影的輪廓。
    "璃兒，不可強行連通歸墟！"星璃的靈識碎片突然從燈芯竄出，在她手背烙下警告的灼痕，"歸墟之力會將你的靈脈燒成飛灰！"
    蘇璃咬碎唇角，任由鮮血滴在陣眼："三個月來，每個新生世界都在誕生新的繭花，而他的虛影每天都在淡化。若再不用燈芯作為媒介......"她抬頭望向舷窗外，某個藍金雙色的小世界正被繭花根須纏繞，"初蠶的殘念還在借繭種重生，隻有他能真正終結這一切。"
    星軌陣突然爆發出刺目藍光。歸塵燈芯化作遊龍，拖著蘇璃的靈體墜入燈油深處。她"看"見無數光繭在燈芯世界漂浮，每個光繭裏都封存著夜無痕的記憶碎片：青蚨界蝶心樹下的初遇，音繭秘境中為她擋住律紋反噬，還有繭淵崩塌時他眼中倒映的歸墟黑洞......
    "蘇璃！"
    熟悉的呼喚從某個破碎光繭傳來。蘇璃撲向那片閃爍著太初繭印光芒的碎片，卻在觸碰到的瞬間，整個人被吸入漆黑的識海空間。頭頂是倒懸的星穹，腳下是沸騰的燈油火海，而夜無痕的靈體正被千萬條血色繭絲拖向深淵。
    "抓住我的手！"她甩出歸塵燈的燈芯鎖鏈，卻發現鎖鏈觸碰到繭絲的瞬間，竟被染成猩紅。更可怕的是，夜無痕眉心的繭印正在吸收這些血色，原本透明的靈體漸漸浮現出初蠶幼蟲的紋路。
    "別過來......這是初蠶的殘識陷阱！"夜無痕的聲音帶著撕裂感，他強行運轉早已破碎的靈脈，掌心竟凝聚出半把由光繭組成的時鳴劍，"用燈芯點燃我的識海！唯有毀掉這些殘識，才能......"
    蘇璃突然想起星璃臨終前的話："歸墟之力，可逆轉時空，亦可重塑因果。"她將燈芯刺入自己心口，任由燈油火海倒灌進識海——不是毀滅，而是用歸塵燈的本源力量，在夜無痕的識海深處構建新的靈脈回路。
    三·繭印雙生
    當燈油火海與歸墟白光相撞的刹那，夜無痕感覺識海被劈開了兩半。左邊是初蠶殘識構建的繭淵幻象，千萬具骸骨正從他靈體中生長出來；右邊是蘇璃用燈芯編織的星軌光網，每顆星子都在閃爍著青蚨界、音繭界等各界破繭者的願力。
    "原來如此......"他終於明白初蠶的真正目的。在繭淵崩塌時，初蠶殘識並未消亡，而是趁著他量子化的契機，將自身意識碎片植入他的識海。如今那些血色繭絲，正是在將他的靈體轉化為新的繭種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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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繭終章·無相歸寂。"夜無痕輕聲念出繭淵王座上見過的真解。眉心的太初繭印突然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將左右兩半識海強行融合。他看見蘇璃的靈體正在光網中搖搖欲墜，燈芯鎖鏈已化作灰燼，而她的發間，竟悄然生長出與初蠶幼蟲相似的觸須。
    "不！"夜無痕拚盡全力凝聚識海之力，在蘇璃即將被血色浸染的瞬間，將自己的太初繭印一分為二。半枚繭印融入她的眉心，另一半則在他靈體表麵凝結成防禦光盾。劇痛中，他終於看清識海深處的景象——初蠶殘識正坐在由他們兩人靈脈交織而成的新繭座上，詭笑著鼓掌。
    "愚蠢的破繭者，你以為分開繭印就能逃脫？"初蠶殘識的身形變得凝實，胸口的繭印與蘇璃眉心的印記遙相呼應，"當你們在歸墟中種下共生之繭的那一刻，便注定要成為吾重生的陰陽雙爐。"
    夜無痕突然注意到，繭形道種不知何時出現在識海中央。道種表麵的星軌紋路，竟與初蠶殘識身上的咒文完全一致。他終於想起星璃虛影說過的話："初蠶將惡念散入輪回，每個隕落修士都成了繭淵的養料。"原來所謂的歸墟繭種，從來都是初蠶給自己準備的重生之繭。
    "蘇璃，用燈芯點燃道種！"他將另一半繭印的力量全部注入蘇璃體內，"還記得青蚨界的蝶心誓言嗎？我們曾在蝶心樹下許過......共生同死的契約！"
    蘇璃的眼中閃過淚光。她雙手合攏，歸塵燈的最後一絲本源在掌心凝聚成蝶形火種。這是青蚨界破繭者的終極秘法，以燃燒靈魄為代價，點燃與道種共鳴的本命之火。
    四·識海沉舟
    當蝶形火種觸碰到繭形道種的瞬間，整個識海空間劇烈震顫。道種表麵的星軌咒文寸寸崩裂，露出內部封存的初蠶真靈——那是比幼蟲更古老的存在，形如混沌中誕生的第一縷惡念，正蜷縮在由夜無痕和蘇璃的記憶碎片編織的繭房裏。
    "不可能！"初蠶真靈的嘶吼震碎識海穹頂，"吾用十萬次輪回布下的繭中繭，怎會被兩個螻蟻......"
    夜無痕趁機將時鳴劍的劍意烙印打入道種核心。雖然法寶本源已失，但此刻他的靈體與歸墟規則共鳴，每一道劍意都能引動識海深處的太初之力。蘇璃則用蝶心火種點燃自己的靈脈，將兩人的共生繭印化作雙劍合璧的契機。
    "看清楚了，初蠶。"夜無痕的靈體在道種破碎的光芒中漸漸凝實，掌心浮現出由各界破繭者願力組成的新劍，"破繭從來不是劈開繭房，而是......讓繭房裏的執念，化作滋養新生的春泥。"
    道種轟然炸裂的瞬間，識海深處湧出海量信息。夜無痕終於明白，所謂永劫繭淵，不過是初蠶在隕落前設下的自救之局。他將自己的真靈分割成千萬份，藏在每個繭種之中，等待有朝一日能借破繭者的執念完成重生。而夜無痕，這個在十萬次輪回中唯一成功觸達歸墟的破繭者，自然成了最完美的容器。
    "蘇璃，抓住那縷金光！"夜無痕指向道種碎片中逃逸的初蠶真靈殘片，"那是初蠶留在繭種裏的本源之力，若能將其融入歸墟舟......"
    話音未落，識海突然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撕裂。青銅麵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裂縫邊緣，手中托著與歸塵燈同源的渾天儀，儀盤上倒映著無數個正在誕生繭花的世界："破繭者，該醒醒了。歸墟之外，你的因果線已經亂成麻團。"
    夜無痕感覺自己的靈體被強行拽向裂縫。臨走前，他看見蘇璃正將蝶心火種融入道種殘骸，而他們眉心的繭印，此刻已化作陰陽雙魚的形態，在識海深處緩緩轉動。
    意識回歸現實的刹那，夜無痕的指尖觸到了歸墟舟的甲板。三個月來第一次，他真正"看"見了外界——天空是破碎又重組的星穹，遠處漂浮著某個正在脫落繭花外殼的新生世界，而蘇璃正趴在他胸前，眉心的繭印與他的形成完美呼應。
    "你......回來了？"蘇璃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突然怔住，"你的眼睛......"
    夜無痕站起身，發現自己的視線竟能穿透歸墟舟的艙壁，看見更遠處的時空亂流。在他的眼中，每個世界都呈現出繭形的因果線，而初蠶的真靈殘片，正順著這些因果線，向某個藏在歸墟裂縫後的神秘空間逃竄。
    青銅麵具人不知何時站在桅杆上，渾天儀的指針正指向夜無痕眉心："吾乃歸墟守燈人，等你十萬個輪回了。初蠶的真靈雖碎，但若讓那些殘片在因果線中生根，新的繭淵又將誕生。"他抬手，渾天儀投射出無數個選擇界麵，"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留在歸墟舟，做個永遠的看客；二是帶著半枚繭印重入輪回，去那些正在誕生繭花的世界......"
    夜無痕望向蘇璃，看見她正將歸塵燈芯重新接入道種殘骸。燈焰亮起的瞬間，他終於明白，所謂破繭者的使命，從來不是終結輪回，而是在每個繭房誕生時，給那些困在其中的靈魂，留一絲破繭的微光。
    "走。"他牽起蘇璃的手，感應著眉心繭印傳來的世界坐標——那是個被血色繭雲籠罩的修真界，某個少年正站在繭花前，眼中倒映著與他相似的虛影，"這次，我們不做破繭者，做個......種繭人。"
    歸墟舟的船帆突然鼓起星風。在守燈人的注視下，夜無痕和蘇璃的身影漸漸融入時空亂流，眉心的繭印化作雙蝶，在破碎的星穹間劃出兩道微光。而在他們身後，歸塵燈芯深處，那枚曾經的繭形道種，正悄然裂開縫隙，露出裏麵孕育著的......第一縷不屬於初蠶的新生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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