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子，你也回來了啊！”
    身後傳來父親周大強熟悉的聲音，讓周國宏從憤怒中清醒了過來。
    “爹！”
    周國宏輕喚了一聲，眼眶有些濕潤。
    他從未想到，有一天能夠再見到爹娘。
    上一世，淪為乞丐的他，在曾經無數個冰冷的寒夜裏，腦海始終都是爹娘的身影。
    爺爺育有兩子一女，女兒前些年嫁到了鄰村，很少回娘家，而一家人的重擔自然落在了長子周大強身上。
    考慮到二老年紀大了，周大強並未提出分家，一大家子依舊生活在一個院子裏。
    而小叔周富貴打小就喜歡偷奸耍滑，再加上偏偏爺爺奶奶極度偏心，一門心思的寵愛小叔，逼著憨厚老實的周大強去生產隊給全家掙工分。
    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忠厚老實的父親從未有過怨言，可爺爺奶奶卻把父親拚命掙來的工分，偷偷換成糧票肉票給了小叔。
    自打小叔結婚後，連帶著他媳婦也跟著好吃懶做，趾高氣昂的讓母親陳翠娥在家忙活著洗衣做飯，活脫脫他們一家的保姆。
    這一世。
    他發誓一定要改變這種局麵，帶著爹娘過上好日子，而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分家，擺脫爺爺奶奶還有小叔一家持續的吸血。
    “回來就好，一起用飯。”
    周大強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絲毫沒有覺察到兒子的異樣，在外忙活了一天，早就饑腸轆轆。
    周國宏跟著父親進了廚房，卻發現母親特意留在灶台的烤紅薯和糠粑全都不翼而飛。
    小叔周富貴也跟了進來，若無其事地道：“大哥，我今晚沒吃飽，看到廚房剩了東西，就全吃了。”
    周大強微微皺眉，欲言又止，最後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準備轉身回屋。
    但周國宏心中的怒火噌噌直冒，“小叔你天天在家，除了吃就是睡，我爹幹得都是體力活，現在連一口熱乎的，你都不打算留了是吧？”
    周富貴一聽，不樂意了，嗬斥道：“長輩說話，有你這小輩麽子事？滾一邊去。”
    好好好。
    小叔，你還真是生得一副好牙口。
    爺爺奶奶這麽偏心，不就是覺得幺娃金貴，再加上堂弟學習好，將來有希望能考上大學吃國家糧嗎？
    既如此。
    那我一定會親手斬斷你的富貴路。
    周國宏氣得橫眉倒豎，被父親一把拉住，“伢子，算了！餓上一頓也沒麽子事，走，跟我回屋。”
    周家住的是個大雜院，攏共有三個房間，東邊的主房爺爺奶奶住著，西邊的次房留給了小叔一家，而周國宏一大家住在後院小屋，這屋子是柴房改建而來的，不到二十平米，一大家住得很擁擠。
    回到後院小屋，關上門後，周國宏將砍刀和獵槍放到一旁，又把小白放到了角落的槽口裏。
    走到周大強麵前，再也忍不住，“爹，你就慣著小叔吧，辛辛苦苦掙工分養全家，連口熱乎的都不給你留。”
    “唉！”
    周大強歎了口氣，“一家人，分那麽清楚幹麽子？”
    “你覺得是一家人，但別人未必這麽想。”
    周國宏想起前世遭得罪，此刻心中早已滿腔怨恨。
    但他深知父親一直念著爺爺奶奶的生養之恩，今天不下猛藥，很難勸說父親分家。
    想到這裏。
    他脫掉了上衣，暴露出青紫的傷痕，怒道：“爹，我才十八歲，就被爺爺奶奶逼著上山打獵，今天要不是命大，就回不來了！”
    “如果你再慣著小叔他們，我就帶著娘分家，搬出去住。”
    陳翠娥看到周國宏身上的傷，密密麻麻的，嚇得臉都白了，豆大的淚水止不住往下掉，“宏伢子，你這是遭了麽子苦。嗚嗚嗚，孩子他爹，我覺得伢子沒說錯，要不咱們就分家吧！”
    周大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雙手不停地抖動著，嘴角嚅囁了幾下，像一根木樁子，直愣愣怔在原地，臉變數色，顯得心裏極不平靜。
    母親陳翠娥心疼的看著自家兒子渾身傷痕，欲言又止。
    周國宏攔住了她，態度堅決地道：“娘，分家的事先讓爹自個想明白，我會想辦法掙錢，先帶你搬出去。”
    陳翠娥點了點頭，“宏伢子，你等我會。”
    說罷。
    她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將一個烤紅薯塞到周國宏的手裏，“今天進山累了一天，這個紅薯我藏在一邊沒被發現，你先墊墊肚子。”
    “給爹吃吧，他在隊裏幹得重活。”
    周國宏心裏暗歎，看父親一臉糾結，知道分家的事情一時半會成不了，而且家裏現在窮得很，得盡快攢錢建個新房，到時候才有底氣分家。
    該怎麽掙錢？
    上一世，他風餐露宿，淒苦一生，雖見識過大城市的繁華，但並沒有學會什麽賺錢的辦法。
    何況現在是80年，雖然國家到處在宣傳改革開放，可這股改革的春風暫時並沒有落到地方。
    突然。
    他想起小叔上世發家的事情。
    四個月後，小叔帶著長大的小白進山，尋到了一株百年老參，去縣城賣了兩千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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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小白隻是個小不點，自然不能憑它去尋山參，但他依稀記得小叔回來後一個勁地吹噓，那株百年老參就長在後山山頂的峭壁上。
    小周村後山隻能算是蒙山外圍，離深山還有好長一段路，並沒什麽野獸，所以沒有任何危險。
    現在缺錢，不妨明天就去後山找找，要是運氣好，挖到了老參，也算斷了小叔的起家之路。
    想到這裏。
    他內心開始火熱起來，去屋外打水洗了一把臉，又拿帕子擦了擦腳，回屋鑽進了自個被窩。
    這時。
    周大強終於從糾結中清醒過來，看了一眼牆角躺在被窩的兒子，目光一片複雜，歎道：“真是苦了宏伢子。”
    “你真該好好考慮宏伢子的建議。”
    陳翠娥沒好氣地道：“桌上的紅薯你吃了吧，兒子給你留的。”
    翌日。
    天剛蒙蒙亮，周國宏醒了過來，起床穿好衣服出了屋，就看到母親正在院裏劈著幹柴。
    “伢子，你起來了？桌上給你留了一碗糠米粥。”
    這年代物資太匱乏，尤其是小周村，前後被大山包裹，土地十分貧瘠，整個村裏也就開墾出了幾十畝的梯田，一年到頭種出的糧食完全不夠分配。
    為了養活全家幾張嘴，周大強掙得工分，都不敢去換白米精糧，而是換成了糠米這一類的粗糧，再加上自家種的紅薯，磨成的紅薯渣，勉強能填飽肚子。
    “娘，你待會記著再去燕嫂家借些羊奶喂小白，我去後山找些吃的。”
    “伢子，注意安全，萬事小心。”
    看到母親點頭答應，周國宏走到水缸邊，洗了把臉後轉身回屋。
    “嘔！”
    雖然餓了一天，但看著桌上的糠米粥，他還是忍不住胃裏一陣翻騰。
    這糠米吃在嘴裏，就像是火燒一般，實在難以下咽。不行，今天一定得把山參挖到手，好好改善一下夥食。
    想到這裏。
    他急忙將糠米粥倒灌嘴裏，背起砍刀匆匆往後山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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