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村，何青回到村裏。
    剛一進門，他就看到父親正叼著旱煙蹲在灶台邊，母親攥著皺巴巴的存折唉聲歎氣，嬸嬸正給在一旁也顯得愁眉不展。
    叔叔何建民縮在八仙桌旁的竹椅上，雙手抱著頭，頭發繚亂，眼眶深陷，一臉的頹然。
    “青子回來了。”
    何建安看到何青走了進來，聲音低沉地問了一句。
    何青微微點頭。
    他注意到堂屋中央的八仙桌上攤著幾疊零鈔，最大的麵值是十塊，旁邊擺著泛黃的存折。
    母親王翠蘭抹了把眼角，把他拉到了裏屋。“你叔昨天去鎮上借錢，連信用社主任家的門檻都快踏破了……”
    外屋突然傳來嬸嬸的哭聲。
    “能借的都借了，連你哥的棺材本都拿出來了！”
    何青掀開布簾，看見何建民正盯著桌上的錢發呆。
    總共兩千元！
    其中五百是母親剛從存折裏取的養老錢，三百是父親賣耕牛的尾款，剩下的零鈔是七大姑八大姨湊的。
    “老二。”
    何建安遞過去一碗粥，歎了口氣。
    “先墊墊肚子，辦法總會有的。”
    何建民沒接，喉結動了動。
    “哥，當年我南下時你就說別折騰，現在……”他聲音哽咽，“我對不起你們。”
    “說啥呢！”
    何建安猛地拍了下桌子，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怒容。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大不了把老房子賣了！”
    嬸嬸張翠雲手裏的搪瓷杯“當啷”落在了地上。
    “賣房子？不行，那是老宅，是我們共同的家，賣了這個家就沒了。”
    空氣瞬間凝固，所有人沉默不語。
    何青看著叔叔凹陷的眼窩，以及父母和嬸嬸緊皺著的眉頭，心裏沒來由的一陣心疼。
    “二叔。”
    他走上前，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
    “廠子有救了！”
    所有人都抬起頭。
    何建民猛地站起來，竹椅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你說啥？”
    一旁，何建安幾人也湊了上來，一臉的緊張和期待。
    “青兒，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何青趕緊開口。
    “你們也知道，我老板在東安縣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的生意做得很大，我今天跟他說了二叔的事，他說願意接手縣城的廠子。”
    “真的？”
    嬸嬸張翠雲抓住何青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肉。
    “青子，你可別騙我們……”
    何青重重地點頭。
    “是真的，陸總讓我帶話，讓二叔準備好廠房圖紙和財務報表，至於其他的，等明天見了麵再說。”
    何建民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有救了，有救了！”
    何建民見狀，趕緊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不停地安慰。
    “這可是好事，趕緊收拾收拾，明天別遲到！”
    ……
    十裏香酒樓。
    陸琦正在辦公室核對紅星農場的灌溉預算。
    “陸總，有客人找。”
    前台突然走了進來。
    陸琦抬頭，看見方婷抱著手臂站在門口，衝著他露出了一絲嫵媚的笑容。
    “陸大老板，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當然沒有。”
    陸琦笑著起身，將方婷迎了進來。
    “方小姐今天怎麽有空來？又給我送生意來了？”
    方婷翻了個白眼。
    “我又不是散財童子，哪有那麽多的生意天天給你介紹，不過……”
    說到這裏，她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翹起了二郎腿。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一次我來找你，還真是來給你送錢的，聽說你得了株百年野山參？”
    陸琦挑了挑眉，有些驚訝。
    “沒想到你消息挺靈通的嘛。”
    方婷得意一笑。
    “那是自然，消息不靈通，我還怎麽做生意？”
    “好了，說正事吧，我一個叔叔是港島中醫院的老專家，就喜歡這種百年老藥，你開個價，我保證讓你滿意。”
    陸琦想起林月如說過的“鎮店之寶”策略，苦笑著搖了搖頭。
    “抱歉，這參我有用，不能賣。”
    方婷聽到這話，皺起了眉頭。
    “喲，送上門的錢你都不要，往常你賣東西可沒手軟過啊。”
    陸琦苦笑，把林月如的規劃說了一遍。方婷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頭。
    “確實，比賣了劃算，既然你有用途，那我就不勉強了。對了……”
    說到這裏，她話鋒一轉。
    “港島那邊有一家規模很大的服裝廠，服裝廠的老板是我叔叔的朋友，我聽我叔叔說他們服裝廠最近要進一批紗線和坯布，如果你有門路能弄到這些貨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讓你賺個差價，利潤可不低呢。”
    聽到這話，陸琦眼睛一亮。
    “有這樣的好事？”
    方婷點了點頭。
    “當然了，而且人家老板說了，隻要貨好，現款結算，量大價格從優，人家不差錢。”
    陸琦手指敲了敲桌麵，想起何建民在南方的紡織設備，想起東安縣即將投產的新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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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簡直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啊，這不就是送上門的生意嘛！
    “好，沒問題，這活我接了，不過我這邊可能需要最少半個月的時間，你看……”
    他要接手棉紡廠，還要引進設備和技術人員，想要馬上開工有些不現實，需要一定的時間。
    “半個月麽……”
    方婷喃喃自語，思考了一會兒，隨後微微點頭。
    “好，應該沒問題。”
    “回去之後，我讓我叔叔跟服裝廠老板說道說道，應該能等你半個月。”
    “陸老板，這一筆生意要是談成了，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哦。”
    陸琦笑著點頭。
    “那是自然。”
    ……
    送走方婷，陸琦站在窗前遠眺。
    他越想越覺得這事迫在眉睫，必須加快速度，畢竟人家服裝廠也要做生意，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下午，陸琦叫來了何青。
    “何青，你叔叔那邊怎麽說的？”
    何青一臉的感激。
    “陸總，我二叔同意了，而且他還說，隻要您收購的價格能填補上拖欠工人的工資和那些棉花商的貨款就行，他多一分都不要。”
    陸琦有些詫異。
    這個何建民，倒是一號人物，敢作敢當，有責任心。
    他的心裏又有了一些別的想法。
    “這樣，你安排一下，明天上午10點，我們在十裏香酒樓見麵。”
    “好的，陸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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