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此刻的女孩產生了大變樣。
    如鵝毛般雪白的發絲垂落在肩旁，相較於上一次見麵之時變得更長了一些。
    原先健康的臉色卻隻剩下幾分病態的慘白，眼窩微微凹陷，隆重的黑眼圈像是無法抹去的病痛，死死的抓著女孩的眼皮不放。
    距離上一次兩人見麵已經過去了有幾個月之久，再次見麵之時，墨文一時間，竟有些認不出眼前這位如陶瓷般精致的少女。
    “墨文先生……為什麽要說抱歉？”
    鉛玻璃氣息微弱的說道，隔著臉上的呼吸麵罩，使得她的聲音更加的模糊。
    墨文連忙湊近，盡量聽清聲音的頻率。
    可少女的詢問卻讓他沉默了下來，緩緩低頭，就看著這個姑娘幹枯的手掌。
    這一幕，讓墨文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在與基金會談判的各項任務中，鉛玻璃無一是立下了大功！用她的病弱與懵懂，瞞過了所有人，也用自己那精湛的演技徹底推翻了康斯坦丁的棋局。
    ——然而，鉛玻璃所付出的代價也十分嚴重。
    在她偽裝自身，臥底在[拉普拉斯科算中心]康複部門的期間，由於注入的藥物當中含有少量的慢性毒素，導致她的身體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看情況，甚至對方現在都還沒有好。
    墨文頗為慚愧的伸出手，輕輕的握住少女那略顯幹枯的手，“過了那麽久了，我都沒有過來看你。
    如果不是今天這件事情的話，不知道我們的再次見麵還會等到什麽時候……”
    “沒關係的……”
    鉛玻璃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但通過氧氣麵罩，卻隻能看到一抹弧度，“墨文先生，一定也有屬於自己的事要做。
    大家，也是如此，既然這樣，那我就更不能打擾各位了。”
    鉛玻璃沒有埋怨，沒有責怪，她從來都不會怪這些人。
    ——畢竟是這些人，給了她第二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每個人都很好，都很照顧她。
    墨文聽後心中更不是滋味了，為了不讓悲傷的氣氛彌漫，他隻能接過話茬，強硬的轉移起了話題，關心起了女孩的身體健康。
    “身體好些了嗎？”
    “………嗯，並沒有什麽大礙，除了晚上有些睡不著以外，其他都很好。”
    其實鉛玻璃自身的情況很糟糕，身上那無時無刻的疼痛無不在刺激著她的神經，每一次進入夢鄉都會被噩夢或者是疼痛給驚醒。
    最近這段時間下來，她已經不知多少天沒睡過一次安穩的覺了。
    墨文有意無意的看向鉛玻璃的床頭櫃，在看到上麵擺放著的幾瓶藥後，默默收回了視線。
    “感覺無聊嗎？”
    “不算太無聊……瑪麗安女士和卡森先生經常會為我準備容易消化且健康的食物，坦南特女士也時不時會來找我聊聊天。”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的話，我或許依舊會步入刻板印象的誤區，以為她是那種……”
    鉛玻璃似乎覺得接下來的話過於失禮了，輕輕的搖搖頭，跳過了這個話題。
    “愛寵很照顧我，星銻經常過來看我，怕我無聊，也是經常演奏一些他珍藏的唱片，雖然……我並不是很能理解這種音樂的魅力就是了。
    還有還有，蘇芙比小姐真的是一位很棒的淑女！”
    “每一個人……都很關心著我。”
    鉛玻璃輕聲呢喃著，眼皮微微下垂，隨後輕輕的閉上。
    “可我覺得這樣，有些麻煩大家了……”
    “這怎麽可能呢？”
    墨文摸了摸女孩的腦袋，“你很重要，現在的你隻需要安心調養身體，不要多想。
    無論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誰，我們都會報以同樣的態度對待著。”
    “而且……”
    墨文晃了晃纏滿繃帶的手掌，“現在的我和你一樣了，都是病人。”
    鉛玻璃笑了笑，知道墨文是在安慰她。
    “……謝謝您，墨文先生。”
    “這是我應該做的。”
    看著墨文臉上的笑容，鉛玻璃感覺自己身上的傷痛似乎也算不了什麽了。
    ——至少有那麽一瞬間得到了緩解吧，是錯覺嗎？
    鉛玻璃不明白。
    “墨文先生……”
    鉛玻璃的聲音變得有些飄渺。
    “嗯，我在。”
    “你能……讓我靠在你的身上，睡一會兒嗎？”
    墨文愣了一下，沒料到鉛玻璃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可他也沒多想，扶著對方瘦弱的身軀緩緩坐起身，將她的腦袋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感受著墨文身上的溫度和那令人安心的氣息，鉛玻璃繃緊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墨文先生……”
    “嗯？”
    “……我以後，真的能有機會，奔跑在陽光下嗎？”
    墨文沉默了，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揪了一下，難受至極。
    “一定會的……”
    ………
    沒過多久，耳邊便傳來了女孩那勻稱的呼吸聲。
    而恰在此時，愛寵也緩緩走了過來，將手中的藥劑遞給了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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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文接過藥劑，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姑娘，又看了看愛寵。
    ——意思不言而喻。
    愛寵停頓了幾秒，緩緩開口，“身體……不是很好。”
    “有多不好？羅教都治不好嗎。”
    愛寵搖了搖頭，“沒有，隻是……治療起來，有點…麻煩。
    哪怕……羅教拚盡全力…也很難根除。”
    墨文皺了皺眉，“你有解決方案，對吧？”
    他還是很相信愛寵的醫療技術的，畢竟對方準備的藥物都十分實用，那既然如此，對於如何治好鉛玻璃，墨文覺得愛寵的心中應該是有幾分把握的。
    果不其然，愛寵點了點頭，“確實有……但，需要一種，特殊的藥材，愛寵，這裏沒有。
    琉璃鸚鵡螺的……墨囊。”
    墨文聽後陷入了沉思，【伊甸園】的財力雖然雄厚，但並不代表他們什麽樣的資源都有。
    而恰好，琉璃鸚鵡螺的墨囊，也就是他們所沒有的東西之一，畢竟不說這小小的墨囊，哪怕是琉璃鸚鵡螺本身都十分的珍稀。
    至少在一般的神秘學市場，墨文並沒有看到，哪怕是一些秘密舉行的拍賣會上也極少看見。
    ——不過他倒是記得柏林以東曾經好像花了一筆大價錢，從某個古董店裏麵將這個東西給淘到手過，不過可惜隻是個殼。
    畢竟他們【伊甸園】的人才多樣性還是太少了點，像什麽草藥種植員、神奇動物訓練師、古文明學家，意識覺醒者，長壽者這些人他們通通沒有。
    這不禁讓墨文生出了一點從第一防線學校和司辰小分隊挖一些人過來的想法……
    不過現在想太多，也隻不過是徒勞無功罷了，當務之急是該想想如何買到琉璃鸚鵡螺的墨囊！
    “或許……”
    墨文皺了皺眉，思考方法的可行性。
    就這樣，伴隨著腦內飛轉的思緒，墨文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來到了夢境之中，呼喊起了這個折磨自己的惡魔。
    白書節走了出來，眼中寫滿了無奈與落寞，仿佛在為自己的未來而感到悲哀。
    自從對方拿到維爾汀的血後，態度立馬發生了180度的大轉變，開始對自己愛搭不理。
    白書節剛想開口，卻被墨文打斷。
    “先別急著開口，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墨文直接無視掉白書節的目光，“你知道琉璃鸚鵡螺嗎？”
    “知道啊，不過你問這個幹嘛？”
    “大概知道多少？”
    白書節點著下巴，思索著，“我也不確定有多少……但絕對是真的。”
    墨文聽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於是乎，便交代出了自己的目的以及意圖。
    “……我想跟你做筆交易，兌換一些與琉璃鸚鵡螺有關的情報。”
    白書節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揮，眼前的天空之鏡，瞬間轉化成了裝修古樸的專屬隔間。
    墨文無語的看著白書節翹著二郎腿，雙手合十的坐在昂貴的木椅上，嘴角也掛上了商業人那一副奸詐的嘴臉。
    “來吧，拿出令我滿意的籌碼，來取悅我……”
    砰——！！
    墨文一拳敲頭，打碎奸商夢，白書節趴在桌上，捂著隱隱作痛的後腦勺。
    “請好好說話，這位先生，”
    白書節撇了撇嘴，雖然臉上很不情願，但他還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的條件就一個，在我需要的時候，將你身體的主動權讓給我。”
    墨文沒有任何商量，果斷的拒絕了，白書節見狀點點頭，對方會拒絕也是理所應當的。
    於是他退而求其次。
    “那幫我弄一個能夠承載意識的軀體，這樣行了吧？既不霸占你的夢境，我也能自由出入。”
    墨文聽後微微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後……
    “可我從來都沒有嚐試過製作這樣子的物品。”
    “我可以告訴你方法。”
    白書節打了個響指，兩人再次回到天空之鏡，“沒有代價，反正你先前都給了，就當是附贈給你的。”
    “你能有這麽好心？”
    “你要是這麽說的話就有點過分了，我好歹幫了你那麽多次！
    又是訓練，又是告訴你方法的，而你所付出的代價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麵對白書節的咆哮，墨文默默轉身，屏蔽了他的噪音。
    ………
    伴隨著時間的漸漸流逝，墨文的身影越發虛幻，直至完全消失。
    白書節站立在原地，久久未曾有動作，似乎在思考著某種特殊的對策？
    “幸好，幸好……”
    連說兩聲，白書節的嘴角微微上揚……
    清脆的響指聲再次響徹整片天空之湖，下一秒場景再次切換。
    原本亮如白晝的藍天瞬間變成了璀璨的銀河，純潔無瑕的水麵倒映著天空的點點星光，仿佛置身於無盡的宇宙之中。
    緩緩俯下身，將白皙的雙手伸進水麵之中，白書節的表情平淡，似乎在做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日常瑣事。
    但他所拿出來的東西，卻並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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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書節緩緩蹲下，將此物摟入懷中，“就靠你了……
    逆轉大局的手段，就靠你了。”
    說罷，將其放回原處。
    而在平靜的水下則是由無數根漂浮在其中的水晶……
    ………
    幽藍的月光懸掛於高空之上，灑向寂靜的箱子之中，維爾汀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看著手中的物品，愣愣出神。
    那是一枚國際象棋中的國王，棋身通體晶瑩，如同用水晶打磨而成的，不論造型，光是造價，估計都會讓一堆上街乞討的窮鬼怒罵浪費錢財。
    這是羅教離開之時，將其交付在她手中的東西，當然，他所給的東西還不止這些。
    維爾汀側頭，一旁的床頭櫃上則擺放著三個錄像帶。
    ——分別是先前拿到的十四行詩，後續拿到的[地獄之門]，還有通體成白色的[靈魂提線木偶]。
    而羅教的成功也同時驗證了維爾汀心中的想法。
    那就是紡車不僅可以複製出某個時間節點的人物，如果投入的粹雨滴足夠的話，甚至可以前往虛構且真實的時間節點當中。
    而且看樣子一旦成功，所收獲到的東西似乎也很豐富，哪怕在時間節點內死亡也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維爾汀單手扶著下巴，這樣看來的話，紡車或許能夠成為訓練小隊成員的重要場所之一！
    “莉莉婭應該會很喜歡這個地方。”
    維爾汀正想著，但當她的視線移向了一旁的錄像帶之時，她還是無奈的歎了口氣。
    哪怕研究了半天，維爾汀還是不知道這個錄像帶究竟有何作用，甚至連手中的這一枚國王都沒搞懂要怎麽用？
    這本該是平靜的夜晚，但一切都會在今晚悄然發生改變。
    就在維爾汀還在沉思之中時，手中的國王不知何時吸收了窗外皎潔的月光，隱隱泛出了湛藍的光輝。
    維爾汀不免愣了一下，將其捧在手心仔細的觀察了起來，然而下一秒……
    雜亂的低語在四周回蕩……伴隨而來的還有指針轉動的聲音。
    而在距離基金會不知多少海裏的某處島嶼上，一位身著古羅馬服飾的男子坐在椅子上，翻看著手中的卷軸。
    披肩的波浪長發，頭戴奇特的頭箍，湛藍的眼眸似璀璨的藍寶石，華麗又帶著幾分憂鬱，又象征著博學和理性的存在。
    而就在這時，他的耳旁也傳來了若有若無的低語，這奇特的現象迫使得男子抬起眼眸，掃過四周，確定這是否是別人的惡作劇？
    與此同時，充滿藝術氣息的維也納地區，一處建立在小巷之中的診所內。
    負責治療心理疾病的年輕醫生，癱坐在並不算舒適的廉價沙發上，發出了不算特別淑女的疲憊歎息，恨不得將自己的身子整個埋進去。
    就在她即將陷入令人向往的美夢之時，無聲的低語降臨，瞬間讓鸚鵡小姐的大腦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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