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如何？”阮·梅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平靜無波，但林羽能聽出其中一絲極難察覺的關切。
    她遞過來一杯溫熱的、散發著寧神植物清香的飲料。
    林羽接過，道了聲謝，飲下一口，暖流順著喉嚨滑下，稍稍撫平了精神的震蕩。
    “像是親自在星海裏遊了一場泳，差點被浪卷走。”他試圖用輕鬆的語調描述，但眼底殘留的震撼出賣了他。
    “那些‘痕跡’太真實了，尤其是最後那個像是背景噪音一樣的存在。”
    黑塔正全神貫注地瀏覽著主控台上瀑布般刷新的數據流，眼中光芒閃爍，顯然處於高度興奮狀態。
    “何止是真實！能量簽名、意識共振模式、信息糾纏度這些數據足夠我重構出至少三種星神影響力的高精度模型！特別是你提到的那個‘未知存在’，其能量頻譜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包容性’與‘隱匿性’，這很可能指向一個我們尚未認知的命途維度！”她語速極快，帶著發現新大陸般的狂熱。
    餘清塗則慵懶地倚在旁邊的儀器上，團扇輕搖，笑吟吟地看著林羽，“能從那群大家夥的‘影子’裏全身而退，還帶回來這麽有趣的‘土特產’，小弟弟你的韌性比姐姐我想象的還要強呢。”她的目光意味深長，仿佛能看透林羽精神深處尚未平息的漣漪。
    實驗數據采集宣告一段落。
    黑塔需要時間消化這海量的信息，阮·梅也要基於新數據調整星穹之種的培育參數。
    眾人約定次日再議後續研究計劃。
    離開實驗室，林羽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去了主控艙段。
    女兒林阮正和艾絲妲湊在一起，對著一株新送達的、葉片會隨著聲音微微顫動的星輝蘭大呼小叫，兩張年輕的臉龐上洋溢著純粹的好奇與快樂。
    看到林羽，林阮立刻像隻歡快的小鳥般撲過來，講述著新植物的神奇之處。
    看著女兒無憂無慮的笑容，林羽心中因實驗和那個隱約縈繞的“注視感”而產生的沉重感，稍稍消散了些。
    他陪著她們說笑，耐心回答林阮各種天馬行空的問題，享受著這平凡而珍貴的溫馨時刻。
    艾絲妲在一旁微笑著，偶爾偷偷瞄一眼林羽，眼神中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羞澀與關切。
    傍晚，林羽將玩累了的林阮送回阮·梅的房間。
    阮·梅似乎剛從數據分析中抽身，臉上帶著一絲倦意，但對上林羽的目光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無聲地交流著默契。
    她沒有多問實驗的細節，隻是輕聲說，“好好休息。”
    回到自己的房間，空間站進入了模擬的夜晚模式，窗外“星空”低垂，靜謐無聲。
    林羽洗漱後躺下，身體的疲憊很快將意識拖入沉睡。
    然而，這睡眠並不安寧。
    他的意識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脫離軀殼，墜入一片光怪陸離、邊界模糊的混沌空間。
    這裏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隻有扭曲的光線和難以名狀的低聲絮語在四周盤旋。
    就在這混沌的中央，他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個看似年幼的女孩，穿著一身色彩斑斕、風格俏皮仿佛遊樂園小醜的服飾，蜷縮著坐在一張格格不入的高背椅上。
    她低著頭，柔順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周身散發著一種與“歡愉”之名截然相反的、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與死寂。
    正是許久未見的歡愉星神阿哈。
    “阿哈？”林羽的意識體震顫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從上次她逆轉時間將自己從卡卡目手中救下後，就消失不見，無論林羽如何嚐試，都無法再聯係上她。
    她曾提及的“會被‘注視’到”的警告，此刻如同陰雲般籠罩心頭。
    林羽下意識地想要靠近。
    “別過來”一個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斷掉的聲音直接在他意識中響起，是阿哈的聲音，卻失去了所有往日的活力，隻剩下疲憊與痛苦。
    “這隻是一個投影我的本體被‘釘’住了”
    “是誰做的？”林羽強行穩住心神，用意識急切地追問。
    他想到了原始博士對虛數之樹與量子之海的癡迷，想到了那些危險的計劃。
    “是原始博士的殘餘勢力？還是你上次救我時，提到的那個‘注視者’？”
    阿哈的嘴角極其艱難地牽動了一下。
    “博士？嗬他連門檻都沒摸到”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是歡愉命途本身的反噬是‘樂子’玩脫了的代價我逆轉時間幹涉了不該幹涉的‘因果’引起了‘樹’與‘海’的輕微‘漣漪’這本身就是一個終極的‘樂子’但觀看這樂子的不隻是我”
    她解釋道，逆轉時間拯救林羽，這個行為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充滿“歡愉”色彩的悖論。
    但這個悖論所產生的“漣漪”，吸引了某些遠超想象的存在。
    那些真正“棲息”於虛數之樹與量子之海深處、維持著某種更宏大“秩序”或旁觀著一切發生的——“注視者”。
    而“悖論之刃”，或許就是歡愉命途對於這種“過度”行為的自我淨化機製，又或者是那些“注視者”透過命途規則降下的“懲戒”。
    “那‘注視者’到底是什麽？是星神？還是別的什麽？”林羽追問，他感覺自己在接近一個宇宙的終極秘密。
    “不知道或許是規則的化身或許是更古老的‘居民’”阿哈的聲音越來越弱，“我隻能感覺到‘視線’冰冷漠然如同看待實驗皿中的微生物”
    “我救你相當於在‘祂們’的實驗記錄上打了個叉”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抹極其刺眼、蘊含著純粹“否定”與“終結”意味的猩紅光芒，在阿哈身前憑空凝聚成匕首狀，猛的刺入她的胸膛！阿哈的身體劇烈抽搐，周身的微光急速黯淡。
    林羽被驚醒，猛地從床上坐起，冷汗浸濕了額發。
    窗外，空間站的“夜晚”依舊寧靜，但那驚悚的一幕卻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
    這不是夢，是阿哈在向他示警，也是她正在承受的真實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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