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漢子甕聲甕氣，凝重道：“柳兄，那地煞堂滿打滿算七十二人，你我二人身手雖好，卻也對付不了這麽多人。”
    地煞堂是江湖上一夥惡名昭著的歹人，他們縱馬行凶，燒殺劫掠無惡不作，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不知多少無辜百姓慘死在這夥馬賊的手裏。
    最重要的是，這夥馬賊的身手極不一般，都是江湖中的個把好手，那幾個堂主本事更是了得。
    非尋常人所能對付。
    偏偏此時中原混亂，外有洋人覬覦，中原之內更是四分五裂軍閥割據，各地動蕩不安，民不聊生。
    賊人趁機作亂，許多地方都無人能製，更別說這窮鄉僻壤了，小鄉小鎮的保安團能有幾條槍？
    別說槍了，有些地方連保安團都沒有，全靠鄉紳家中的打手維持秩序。
    二人行走江湖，偶然間打探到了七十二地煞的行蹤，本著為民除害的想法，一路追尋到此處。
    柳行川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二人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將那七十二地煞全部拿下，單打獨鬥他能拿下大堂主。
    興許能將另外兩三位堂主也給拿下。
    可這可是整整七十二個人，其他人絕不會袖手旁觀，二人打聽到，他們當中的不少人還有槍。
    這就更難辦了。
    柳行川明白糙漢子的擔憂：“不宜冒然交手，你立刻去就近的門派傳信，各門各派定會派人前來相助，我會沿途給你留下記號，你且帶人快快追上。”
    “好主意！”
    糙漢子眼睛一亮，一拍腦門：“差點忘了，柳兄你是一氣門的高徒啊，有你的麵子，各大門派定不會袖手旁觀！”
    “這是我一氣門的信物，拿好。”
    柳行川手中扔出一塊石牌。
    糙漢眼疾手快，穩穩接住。
    “好！”
    說罷。
    二人分頭行動。
    獨自趕路後，柳行川腳步更快，不多時就追上了騎著快馬的七十二地煞一夥人，卻不料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簌！
    風聲掠過，樹葉抖動。
    柳行川穿過山林，行至山道外一開闊處，腳步猛然停頓，對眼前所見震驚不已，一時竟失了神。
    “呼——”
    駿馬打了個響鼻。
    隻見一匹匹快馬在山間四散而逃，地上整整躺了七十二具屍體，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死狀極其慘烈。
    不知生前是何等痛苦。
    屍體中。
    站有一年輕男子。
    陳逸回過頭來，與柳行川對上了視線，這一刻，柳行川看著陳逸的雙眸，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了兩個詞。
    明眸若童。
    返璞歸真。
    ……
    “玉佛手，韓景。”
    “百裏飛襲，常大空。”
    “還有。”
    “七十二地煞的大堂主，江湖匪號血狂屠，趙命。”
    數日後。
    糙漢子帶著就近各大門派的援手全速趕來，這才發現七十二地煞的歹人們竟已全部伏誅，無一生還。
    一寸峰的前輩環顧周圍屍首，臉上盡是難以置信之色：“柳小子，你說這些人全是死於一人之手？”
    柳行川點頭。
    “應是沒錯。”
    這些人的死法一致，加上當時在場的就那一人，他的猜測理應不錯，但這話說出來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一寸峰的前輩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七十二煞的幾位堂主無不是一流的高手，玉佛手和百裏飛襲不說，趙命更是一位宗師，能以一己之力將這七十二人當場盡數格殺，還不讓一人有逃生的機會，這般實力實在無法想象！”
    回想那人。
    柳行川也不知該作何評價，短短的一個照麵，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方早就沒了蹤影，神出鬼沒。
    但他可以肯定，那人的年紀與他無二，很是年輕，每每回想起先前的照麵，那澄澈歸真的雙瞳都會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柳行川無法言喻那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似乎那眸光能夠洞悉世間，卻又好似超脫於凡俗的仙人。
    至臻。
    卻又是那樣的縹緲。
    柳行川早就細細的檢查了一遍所有的屍體和周圍的痕跡，發現七十二地煞根本沒有半點還手的機會。
    幾乎是在遭遇那人的一瞬間就全體暴斃。
    糙漢子撿起來一杆槍。
    哢嚓！
    他檢查了一下彈匣。
    “一發子彈都沒用？”
    一寸峰的前輩搖頭。
    “不是沒用，是根本來不及用，這般手段不似尋常武林人士，定是方士無疑，可就算在方士之中，這樣的人放在一眾宗師中也絕對是頂尖的人物。”
    糙漢子雖震驚，卻並不覺得難以接受，理所當然道：“華陝地區藏龍臥虎，延綿群山中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隱修的奇人方士，雖不多見就是，咱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拳腳功夫。
    奇門方術。
    性命雙修。
    當下中原動蕩不安，不少人都會些拳腳功夫，稍大點的地方都是拳館遍地，不過武林歸武林，江湖歸江湖。
    江湖中可不隻有拳腳功夫，還有許許多多詭異莫測的方術手段，移形換影、履火蹈刃、大卸八塊，令人匪夷所思。
    此便為方術。
    修行方術者被稱之為方士，隻是方士多少都會些拳腳功夫，有人更是厲害之極，因此拳腳功夫與方術很多時候都不會刻意區分。
    要說差別在哪裏，練拳的人很多，會方術手段的人卻很少，若非圈中之人，少有知曉方術手段的人。
    一開始以術立門的叫奇門，當中尋仙問道的奇門被人稱之為玄門，久而久之，後來奇門也都被叫做了玄門。
    當下時代，拳腳功夫、方術手段、武林門派，奇門玄門、江湖全都交集在一起不再涇渭分明，混亂得很，跟這世道一樣，分不清了。
    柳行川所出身的一氣門是為華陝地區玄門之一，祖師陳玄奇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玄門中人。
    明朝嘉靖年間皇帝大興道教，陳玄奇先入道教，後還俗，再以方術尋仙，立一氣門後下落不明，世間眾說紛紜，有人傳言他已然成仙飛升。
    成仙是玄門的終極追求，自然也是一氣門的追求，柳行川查詢過門中記載，可惜並無祖師陳玄奇成仙的可靠文字。
    “仙人嗎？”
    思慮至此。
    柳行川腦海中再次浮現那澄澈縹緲雙眸，如果說世上有仙人，他想那定是距離成仙最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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