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我不喜歡家裏有老鼠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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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天不過剛亮,淩書墨便睜開眼,將身旁人用被角掩住。
    阿白睡的勉強安穩,麵色比剛來定州的時候有了血色,身上的血痂都消了不少。
    他眷戀的在其額上吻了吻。
    昨夜其實這人說了一晚上的夢話,有不少是自己不曾聽過的。
    包括那在井牢下,眼盲時如何數著牆上的刻痕過日子,如何看著百姓慟哭,京城淪陷等等……
    淩書墨快步走出房門,輕輕把門掩住,壓低了聲音:
    “邊走邊說,不要在這裏,會吵到人。”
    “是……”下屬壓低了聲音。
    二人步步疾風,在遠離房間後才開始交流說話。
    “淩大人,有一個小兵身負重傷前來報信。”
    淩書墨悄然皺了皺眉:“帶上大夫和藥,我去看看。”
    “是。”下屬說道。
    不多時,他們便到了那奔襲小兵的床前。
    這人還疲憊虛脫著半躺在床榻,氣若遊絲,仿佛有進氣沒出氣兒。
    “淩……淩大人,宋將軍……打算讓……定州……軍覆……覆滅…還有…殺……殺你!”
    這小兵大約是疲累到了極致,麵色慘白的硬挺著一口氣說話。
    “大人,他們這是打算兔死狗烹!”阿硯深神色倏地慘白。
    誰不知道,當初鄭州軍逃竄山林,是靠著在定州起來的家。
    後麵逐漸收複其他州府,也有定州的一分力,如今剛驅除了外敵,就開始卸磨殺驢。
    淩書墨對這話似有思慮,腦中線索轉的極其快。
    推論起來,大約是覺得他一個前大贏的文官,本就不該在起義軍裏有那麽高的盛名。
    收複兗州帶來的名聲過頭了,怕影響宋遠山稱王!
    “阿硯,吩咐將這個人好生養在暗處。”淩書墨淡淡道。
    “大人需不需要多些人保護?”阿硯苦口婆心。
    淩書墨撫了下衣袖口處,慢慢摩挲:“他們早就派人安插進軍中了。”
    想必前幾日的帳中畫被焚,還有畫聖遷怒定州軍封筆謠言就是那些人弄出的。
    終究這世間無至清之處……
    這還沒收複京城呢!
    外來的鼠輩都沒驅除幹淨,內裏的就開始互啃。
    他隻是憂思國難民生,根本沒有爭權之心。
    “去官衙!”淩書墨揮一揮手。
    不多時,所有的定州軍將領都接到了新的命令。
    如今定州軍本身僅僅隻有六千人,其他四三州軍聯盟的士兵早已撤回本州鎮守。
    淩書墨下書增詔一萬人,派林硯擇交軍統領,甚至任用了不少平民獵戶出身將領,盡心提拔。
    這日,他在城西門下備好酒水,犒勞士兵,讓大家近日堅守城池。
    “多謝淩大人!”百夫長王森直接抱拳接碗。
    根本不用過多提醒,大家都能猜的出死守定州城的意義。
    所有士兵都一個一個,排著隊拿著碗,飲酒摔碗。
    淩書墨看著所有人,目光深暗,隻覺得這些人在亂世淒苦,不應自相殘殺。
    他,手持可疑士兵的名單,將上麵的名字一一審視在心。
    而此時的白豌,醒來後便帶著白老爹在城內好生轉悠。
    白老爹“病情未知”,他尋思陪著其高高興興度過最後的生活。
    五年也好,十年也罷,哪怕一個月也得讓他開開心心的。
    可從來都不喜歡去書齋畫舫的白老爹,居然破天荒的建議帶著白豌一起去。
    他佝僂背脊,凹陷頰骨連半點肉都掛不住,卻還顫顫巍巍的說:“阿白,你如今喜歡畫,老爹陪你一起看看。”
    甚至有些懊惱,自己身無長物買不起一支筆給兒子。
    “老爹,”白豌咳嗽了一聲,“不,我帶你去吃喝嫖賭。”
    白老爹淚眼婆娑著,在其腦門上敲了個核桃:“你個不正經的小子,嫖和賭就不必了!”
    “好,除了嫖和賭,其他都行!你想要什麽,兒子都給你買。”白豌受用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他們在街上走,難得父子倆一起出行,仿佛回到了當年的白雲城。
    路邊麵攤鋪子的攤主看到倆人 ,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兩位要吃什麽?”
    白老爹悻悻道:“兩碗麵,其中一碗不……不用加東西,也不要湯。”
    白豌按住他的手:“不要聽這個糟老頭的,兩碗都要量,其中一碗加菜。”
    “阿白……”白老爹有些惱的看著他。
    “我知道你想幫我省錢,但是你一個老頭子能吃多少,又能省多少?”白豌揶揄道。
    白老爹手足無措的搖搖頭,這兒子大了就是不聽話。
    他隻好被人按在木凳上,安安分分的被白豌塞了碗筷,端了麵湯,還是加量加料的。
    白豌瞧這人吃東西,咀嚼都費著勁兒,隨著食飽喝足神情漸漸變化。
    落在他的眼中,隻覺得恍惚。
    仿佛想起了當初死在自己腳邊,那個被玄璃軍搶走的錢糧的老人。
    “阿白,你如今看著越發不像個痞子了,從前是書香門第出身吧。”白老爹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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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如今的白豌吃的很慢,細細抿湯,斯文有禮,和往日吃食差距大了許多。
    這……
    白豌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悄然咽了口麵。
    自從恢複記憶以後,他性子是痞子,但是畢竟是書畫家,一些小習慣越發朝著從前變化。
    他立馬狠狠嗦了口麵:“老爹,我生父的確是個讀書人,但是早就去世了,如今隻有你一個爹。”
    白老爹將一碟小蘿卜幹推到他的麵前,笑笑:“你的一幅畫價值千金,還能認我當爹?”
    “老爹別聽這沒用的東西,但凡算了錢,說明一開始就是為了價而畫。”白豌道。
    所謂書畫無價,哪有那種好事。隻有心之所向之作,才是無價。
    可惜,隻會畫哪裏能當飯吃……
    “孩子,其實我看的出你沒有從前開心。”白老爹目露擔憂。
    以前的痞子沒心沒肺,哪能雙目匯聚出如此憂思。
    “……”白豌盯著手中筷子良久,抬頭恰好看到一個流民乞丐正在牆角。
    猜不出這個人從前大抵是個秀才,貧農,又或者是個苦力工。
    但是可以肯定,這人定是因戰亂從其他地方逃難而來。
    他甚至連一碗麵都吃不上。
    “老爹,如果我說自己一個升鬥小民憂國憂民,是不是聽著挺可笑的?”
    白老爹疑惑不解的看著他:“你說什麽?”
    沒什麽——
    他不喜歡家裏有老鼠入侵……
    也不喜歡它們把家裏的人咬傷咬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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