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天下第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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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顆參天大樹都需要保證長期澆水施肥,規律交替。
長期緊繃的弦會斷,過剛易折。
白豌深知淩書墨的行為背後必有善意,便幾經詢問下主動求見了梧桐。
“道長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久別重逢,喜悅卻並沒有多少。
梧桐顯出無奈困擾。
比起當初在京城看到的人,如今顯得清瘦俊雅,氣質完全判若兩人。
“貧道梧桐見過恩人,韓畫師。”
“道長說我會因天下第一圖而死,這預言是真是假?”
白豌赫然素手,謹慎問道。
“這是你命中劫,當年你便是因為此圖被迫涅盤。再來一次,畫成之日便是殞命之時。”
白豌抬手笑,隱約可見的並不在意這種話。
他意味深長的:“當初你說我命途多舛,可我如今父兄親友皆在。你說我斷無姻緣,但我已有眷侶。如今,你說我會因天下第一圖,耗盡心力而死。”
譏誚意味兒濃重。
“道長啊,您覺得我會信嗎?”
如今的他,不信天地,不信命,隻信自己。
白須道人顯然有些著急:“那韓畫師還會去畫天下第一圖嗎?”
為單一畫作耗盡心力,是每個大才宗師的必經。
極少數人會曇花一現,術敗不能畫,心力交瘁,完成即猝死。
古往今來,巨作耗命。
白豌笑笑,表情不自覺的沉靜:“道長認為什麽是天下第一圖?”
“這……貧道也不懂丹青,實在不知。”
梧桐道長臉上的褶子都皺的幾分。
在他看來,韓妙染自小學丹青,曆經世事變遷,坎坷不平……
為的不就是成為畫聖,畫天下第一圖這樣的執著嗎?
可從前的韓妙染看似堅韌執著,對其倔強。如今的白豌卻比從前看的更加通透,多番變故下思慮更多。
時間暈染下,人是會變的。
白豌淡淡凝望著手中隨身帶的蓮花毛筆:“這麽多年過去,我才明白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天下第一圖。”
“韓畫師,這是何意?”
梧桐的表情似乎有些凝固,對於不懂的人是完全不理解的。
似乎……畫師的想法果真怪誕。
白豌小心翼翼的收起筆:“這本就是一件不存在的東西,我不該執著。”
他知道。
丹青之道,在於持之以恒,日複一日。沒有人可以畫的過曆史,也沒有人能得到天下所有人的認可。
簡言之,便是天下第一圖不存在。
天外有天,哪怕當世他為第一,但百年後也有別人。
“韓畫師……但願你此生真無此執著……否則還是逃不過油盡燈枯……”
白豌毫無懼意,擲地有聲:“命不是算出來的,是我活出來的。”
……
之後,白豌便按照淩書墨的字據規勸,固定了丹青和作息。
算不上水深火熱,但好歹把人拉回了人間。
隻是,令白豌無法接受,淩書墨讓他學太極,還必須每日沐浴,出去散步等這些事情。
年紀輕輕便開始如老人家那般自律,克製。
本來就吃的清淡,如今已經不準他常吃糖,總事無巨細,斤斤計較。
連房事都減為七日來複,還避雷雨日,簡直養生至極。
當然,作為交換。淩書墨也被其強行要求陪著吃蟬蟲,舍書院三十牆等。
白豌自覺不虧!
此時,白鹿洞書院已經落成。
它本就是郭家村私塾改建,是淩書墨他們之前花費大量精力重建的學院。
曾經的禦史大夫,大贏年間狀元洗盡鉛華,以第一院士在家鄉講學。
淩書墨收的學生年紀跨度較大,從六歲少年到三十歲中年都可同同堂。
白鹿山學派大多為蔡州周邊鄉村縣裏的人。
未免白豌走火入魔,積勞成疾的想著畫天下第一圖。淩書墨和他商量給書院為師被拒絕。
白豌實在對師父這個詞避之唯恐不及,打死不肯收學生。他隻好答應給白鹿洞書院畫壁畫。
淩書墨特意給他安排畫《百官圖》,畫一年。
時間寬泛,無人催,無人怨。
一年裏的歲月,溫馨寧靜。
白豌偶爾也會畫些東西給定北畫會,《小報》各司其職下報酬也是豐厚。
如此,他過的算是愜意輕鬆,常設雅集招文人墨客,書畫船在附近招搖。
周圍百姓雖然不知他就是畫聖,這經年下也知其天南地北無所不問。
每每到一處地方,他便要好好寫生一二。
不知不覺,三年時光過去。
期間,白豌在如此放鬆的丹青之道下,領悟張弛有度,一日千裏。
而這個時候,天下格局也發生了巨變。
慶朝慶武帝宋遠山,執掌天下,雄霸一方。
靈禹國和大慶從之前的結盟成了風雲相伴,兵戎相見。
在一個下雪冬季,靈禹都城門抵擋不住,決定投降。
慶朝大軍摧枯拉朽,恍若無人之境。
懸殊實力,慶朝甚至沒怎麽攻城便將其列入了大慶的疆土。
這年冰雪初寂,慶軍對靈禹百姓幾乎未傷未擾。
大慶統一了三國,終於結束了之前三朝紛爭崩裂。
白豌身著白色皮裘,伸手接著從天而降的雪,輕輕感慨:
“子辰,這天下江山改朝換代,再也沒有戰亂了。”
淩書墨溫暖的手覆上他,輕輕道:“大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