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豌那般輕描淡寫，毫不畏懼。
    他的立場很清楚，要麽拿畫交差，要麽人畫兩失，讓對方看著辦！
    慶帝還有半個月登基，畫期都不夠，實在沒有必要這樣耗著。
    也沒人真能想到，這個畫聖為了不進京可以無恥到用假血自盡之類，逼迫人心。
    祠堂裏，龐龍見狀覺得問題棘手，與柴進麵麵相覷一直到沉思。
    為公為私，孰輕孰重，去京城的來回不如在這裏畫完再帶進京。
    思來想去，武官龐龍還是答應了這個要求。
    人可以先緩緩，但是這天下第一圖必須畫出來獻給聖上。
    ……
    白鹿山崖。
    大雪紛飛。
    當白豌看到這些圍著自己的官兵們後，鋪滿地上的一張絲帛畫卷仿佛染上了魂魄。
    此絲帛畫卷長七米，寬半米，被靠接著幹僵的石壁。
    白豌鄭重的握著蓮花毛筆。
    十五歲前，他不懂！
    自負天縱之才，以為踏遍大江南北才能畫出天下第一圖，如今經曆世事，悄然放下……
    丹青之道，便是洗盡鉛華，大似而似，返璞歸真。
    如今……
    手中筆尖離絲帛半尺之遙。
    當他決心落筆的時候，身邊人已經不知何時來到自己的旁研墨。
    “子辰，你不是應該在書院嗎？”
    淩書墨溫聲慢道“知道你要畫所謂的天下第一圖，我自然要來。”
    夕陽的照耀下，他的臉上被籠著淡淡的淡紅色，定定看著他出神。
    衣衫淩亂，青絲發帶拂在麵上，旁邊的戒尺和書卷剛放下。
    很明顯，這個人是放下了書院的教學，風塵仆仆趕來……
    白豌望向淩書墨，眼底被對方溫柔悸動感染“子辰，你可願意和我一同畫這尋常丹青。”
    說的很清楚，這不是天下第一圖。
    淩書墨提到嗓子眼的擔憂緩緩放下。
    “好——”
    他攏了攏對方的手，抱住人，過了點暖意。
    隻是，這外麵天寒地凍的，為何要在幕天下畫呢？
    淩書墨手裏也執筆上端，筆杆上雕刻精細蓮花紋路。
    那是白豌三年前便決定的一起作畫。
    當初兩人約定，如果再畫天下第一圖便要二人一起。
    白豌靜靜地立在雪中，崖壁貼著的畫卷被雪影映照，明啟明滅。
    雪已停，似有風聲蕭蕭。
    他疾提筆，墨染白絲帛，眼眸流光暗轉，驟雨似的劃破留白……
    眾人隻看到墨色如煙的暗花，瞬間濺染畫卷。
    色以載道，天人合一……
    生來所見所聞的紅塵喧囂下，都積累在胸中，筆下……
    畫上筆墨漫天飛舞，落英繽紛。
    白豌此刻就是畫聖韓妙染，依然像多年前堅定學畫的虔誠敬畏。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當歲月到第四個時辰，白晝漸暗，周圍靜安不變。
    從百姓到官兵一行人在旁，伸頭看人將筆擱置一旁，輕放硯台。
    一筆完畢，畫卷結束。
    白豌深深吸了一口氣，回眸一笑“子辰，我畫的怎麽樣……”
    “啪—— ”
    整個人倒在雪地上，口中噴濺出一朵紅花，從咽喉唇角綻放。
    淩書墨緊緊抱著人，看著對方朝自己敏捷眨眼，腿腳亂動。
    隻要不好好接著，怕不是整個人陷進雪裏……
    慶朝一統三國，天下昌盛的這一年。
    畫聖韓妙染用一張《天下江山》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雖然，他沒有說自己畫的是天下第一圖。
    可是，據說觀畫的人紛紛震懾。
    當時歲月無聲，雪中梅花飄散，畫卷絕世丹青仿佛長出了血肉。
    畫聖耗盡心力，殫精竭慮下一氣嗬成。
    當時，龐龍等官兵都看著人口吐鮮血，麵色蒼白，似乎已經沒有了氣息。
    他們隻好放棄了將畫聖請入京城，顫抖的等著丹青幹涸，將卷軸小心翼翼的拾起。
    此間，這畫已成絕唱。
    ………………
    三國一統，慶武帝登基大典。
    轟隆！
    一聲炮響震天動地。
    漫天霞光萬道，慶帝登基的煙花盛典引人入勝。
    百姓得知此消息歡騰雀躍。
    一步步走上王座的慶帝閉目俯視。
    白玉欄杆下金鑾殿門熠熠生輝，百位朝臣，場麵宏大。
    淩雲之道，分外孤寒。
    曾幾何時，他僅僅隻是一個求父親認可的紈絝子弟。
    起義為帝，一統後三國便再也不能隨本心。
    慶武帝宋遠山忽覺得心中壓抑，歎息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應大人——”
    他緩緩抬起眼。
    朝臣新的禮部尚書拱手，走上前來。
    “韓妙染畫師答應朕的《天下第一圖》可畫出來了？”
    按照之前的交涉，在今日的三國一統登基大典，普天同慶。
    天下第一畫聖必須呈上舉世無雙的丹青。
    呈上《天下第一圖》恭賀！
    萬民同慶。
    “陛下……”
    禮部尚書應天問看著皇位上高高在上的男子，隻覺得朝代更迭萬千，帝王坐擁如畫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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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臣所知，這天下第一圖已經完成，隻是長卷需要多人展畫。名叫《天下江山》。”
    “天下江山？”
    慶武帝赫然開口，聖顏淡然“派人展畫吧！朕倒是要看看是怎樣的大作！”
    隨即，慶武帝宋遠山起了身，龍袍點點金光奪目非常。
    隻是，他萬萬想不到……
    畫卷展開，百世難尋。
    從未有人見過這樣的畫作！
    這天下第一圖卷竟然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那是一張長七米，寬半米的巨幅畫布。
    因為畫卷實在太大，不得不平攤在地上，讓至少四人依次更迭展開。
    據說，這幅畫是由韓妙染動筆，一日奮力完成，上麵還有淩書墨的題字。
    期間顏料用硨磲、綠鬆、孔雀、青金等數種名貴礦石精心研磨。
    璀璨奪目、哪怕曆經千年依舊色彩不變。
    更不必提用寶石數量之多，舉世罕見！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圖……”
    慶武帝開口，眉眼大喜。
    當時在殿內的朝臣百官，奴仆內監看到那畫之人無不被其風華震驚。
    登基之日，這幅天下第一圖問世在金鑾殿內。
    如果盛世華章有卷。
    那麽，這幅畫就是集大成之美。
    丹青當有天然之趣。
    唯有將世事真情盡鑄才是畫師的宿命……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個金鑾殿響起震天呼聲。
    天下第一圖……
    乃脫落凡俗擬相生！
    那幅絕世之作，在九龍帝座下萬民稱頌，百官歎服。
    家家癡，人人仿。
    而韓妙染，也成慶朝當世唯一百代畫聖！
    隻可惜，他身體羸弱，為畫此圖耗盡心力，才不過二十幾歲便撒手人寰。
    畫聖留給天下的，除了一些能見壁畫外，其他的真跡都難尋。
    韓妙染成為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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