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陰謀恐懼誆人心,誘惑協迫迷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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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錢壽禮門主率合道門眾門生,血戰魔淵的強攻,在付出沉重的代價後,取得了重大的勝利
    引得柳青音洞主和秦樾盟主的讚賞,暫時穩住了振煜動天的局勢,迎來了振煜洞天陽光的溫潤
    振煜洞天的晨霧,總帶著三分泣血般的涼意。將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浸得透濕
    柳青音立在望月台最高處,指尖拂過白玉欄杆上的抓痕,深三寸的痕跡邊緣,凝著紫黑色的魔氣,像一道永遠不會愈合的傷疤
    昨夜與天外域魔激戰的餘威,尚未散盡,欄杆下的石階縫裏,還嵌著幾片泛著幽光的魔靈,被晨露浸得發脹,輕輕一碰便化作腥臭的黑煙,嗆得人喉嚨發緊
    “青音妹妹,西南方向迷霧林又有異動了。副洞主畢彩雲仙尊的聲音,裹著寒氣從身後飄來
    她剛從東城區難民營趕來,青黑色的眼眶下,沾著些許塵土,鬢角幾縷亂發,被汗水粘在臉頰邊,手裏攥著的布巾還在滴著水,那是剛給燙傷的孩童敷過的藥巾,布麵還留著孩子抓出的皺痕
    “李將軍帶先鋒營去了,說要把霧裏的東西連根刨出來。他的副將傳信說,林子裏魔鬼的鳴聲比昨夜淒厲了數倍,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催促他發狂。”
    柳青音轉過身,素色道袍在風裏展如白蝶,衣袂掃過欄杆時,帶起一串細碎的冰渣
    她比畢彩雲年輕五歲,眉宇間卻沉澱著超越年齡的沉靜,唯有眼底偶爾閃過的寒芒,泄露出這位年輕洞主肩頭的千鈞重擔
    “連根刨?”她輕輕嗤笑,指尖撚起一片魔靈鱗甲,在他掌心嘶嘶作響,化作一縷黑煙
    “彩雲姐可知這些東西,像極了墳頭草,隻要底下有腐肉滋養,鏟得再幹淨,一場雨過後又冒尖了
    “你去查過西市的糧倉嗎?昨夜巡衛說,有袋辟穀丹生了黴,裏麵竟裹著三隻魔蛆,白胖的身子還在蠕動,把丹粒啃得全是窟窿。”
    畢彩雲垂眸,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袖口
    振煜洞天自三個月前被血煞撕開裂隙,就再沒有真正亮堂過
    天罡聯盟的援軍來得急,秦樾盟舉親自率五百聯盟衛軍,鎮守裂隙,可那些金甲衛士的鎧甲,日夜被魔氣啃噬,已布滿蛛網狀的裂痕
    合道門錢門主攜鎮魔塔,布下十八重結界,塔身垂落的金流蘇,原本是燦若驕陽,如今卻像蒙塵的蛛網,在風中發出將斷未斷的嗚咽
    可那些天外域魔,還有那些被魔氣勾走心魄的修士,總在暗處窺視
    或許是某戶人家晾曬的衣物裏,或許是藥鋪牆角的藥渣堆裏,甚至是孩童手裏啃了一半的麥餅上,都可能藏著蠕動的暗影
    “秦盟主那邊有音訊?”柳青音望向東南,“天罡聯盟”的浮空戰圈,在晨霧中若隱若現,戰帆上“天罡”二字被硝煙熏得發黑,卻仍倔強地透著金光
    “半個時辰前,傳來了音訊,裂隙波動又強了三成。”
    畢彩雲遞過傳訊玉簡,玉麵冰寒刺骨,還凝著秦樾靈力特有的凜冽
    “錢門主說,鎮魔塔基滲出黑血似的魔氣,塔身靈光,比昨日暗了一半,怕是撐不住旬日,他疑心血煞在攢勁,要硬生生破結界。”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錢門主說,昨夜合道門的庫房丟了三瓶‘化靈散’,那藥能讓修士暫時靈力暴漲,也能被魔修用來催化‘域外魔’,讓他們在半個時辰內戰力翻倍,代價是事後魂飛魄散。”
    柳青音接過玉簡,指節剛觸到玉麵,一股陰寒便順著筋脈爬上來,像是有無數細針在刺撓骨髓
    她猛地一攥拳,靈力轟然爆發,將那些那股寒意碾成齏粉,玉簡卻應聲裂出細紋,“血煞快沒耐心了!”她望著裂隙的方向,聲音輕得像風拂殘燭,“他太清楚我們的軟肋在哪兒啦!”
    “軟肋,從來都是人心。”
    “振煜洞天原本是魔淵的活動禁地,如今卻讓振國和李煜開辟成我們這幫人的幸福樂土。”畢彩雲深情地說
    轉而,他望向柳青音,“如今卻湧來這麽多的難民,把結界都撐破了,總人口已超過五百萬了
    “糧倉的石板地被餓急的孩子摳出一個個小坑,草根都被刨得幹幹淨淨
    “丹藥房的銅爐壞了三個,隻能用陶罐湊數,煉出的丹藥泛著焦黑,藥效折損大半
    “更難熬的是恐懼,昨夜東城區為半袋避穀丹就動了刀子,一個修士被魔氣纏上指甲,變得烏黑尖利,嘶吼著撕開同門的喉嚨,最後被被亂箭穿心,倒地時眼睛還圓睜著,像是看到了什麽惡鬼。”
    “李將軍那邊……”畢彩雲聲音發澀,從袖中取出三張泛黃的紙,“這是張、王、趙三位校尉的家眷登記冊
    “張夢老娘的蝕骨病,王晨兒子的丹田損傷,趙毅欠的高利貸都記在上麵。”
    她指著冊頁上的墨跡,“這些事三位校尉從未上報過,都是自己扛著
    “張夢偷偷去黑市,賣過自己的護心鏡。王臣把祖傳的弓箭當了,趙毅的媳婦夜裏去挖野菜,掉進了河溝裏,肚子裏的孩子差點沒保住。”
    柳青音接過冊子,指尖撫過那些歪斜的字跡。張夢在母親病情一欄寫著“無礙”,卻在葉邊空白處反複畫著雪蓮的模樣,花瓣被磨得發亮
    王誠給兒子填的是“健康”,卻在特長裏寫著“善射”。墨跡被淚水暈開了一片
    趙毅的家庭狀況欄填得最簡略,隻在末尾綴了一句,“妻安”。那兩個字寫得極重,幾乎要被戳破紙背
    “他們不是要反,是快扛不住了。”柳青音合上冊子,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去備些傷藥,我隨你去安置營看看。”
    安之營的空氣裏飄著一股草藥混著汗臭的味道
    幾十排窩棚,是用破布木板和茅草搭的,風一吹就搖搖晃晃,像是隨時都會散架
    張夢的老娘躺在最東頭的窩棚裏,門板搭的床鋪上,鋪著幹草,草葉上還沾著泥土
    老人蓋著一件打了七八個補丁的舊棉襖,襖麵磨得發亮,露出裏麵的棉絮,每喘一口氣,就像風箱在拉動,胸口起伏的厲害,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
    “娘,你再喝口米湯。”張夢的媳婦紅著臉給婆婆喂水,手裏的陶碗豁了個口,蜿沿沾著黑色的藥汁,李將軍說了,“洞主會想辦法的,千年雪蓮很快就會送來。”
    張老娘渾濁的眼睛動了動,枯澀的手抓住兒媳的腕子,力氣大得不像一個垂危的人
    那隻手布滿老繭,指關節腫得像核桃,指甲縫裏還嵌著泥
    “別信,那雪蓮金貴著呢。”她的聲音氣若遊絲,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夢兒,它不會做對……對不起振煜洞天的事。”話沒說完,一陣劇痛襲來,老人猛地蜷縮起來,像隻被踩住的蝦米,喉嚨裏發出困獸般的哀嚎,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冷汗瞬間浸濕了鬢發
    “老婦人……”守在棚外的親兵想進去,卻被畢彩雲攔住
    柳青音站在棚口,看著老人痛苦的模樣,指尖捏得發白
    她能感覺到附近有三道熟悉的靈力波動,在徘徊,是張夢、王誠和趙毅
    他們躲在暗處,正承受著比蝕骨病更難熬的煎熬
    影無蹤,必然會把老母親的慘狀告訴他們,用孝心做利刃,做鋒利的刀,一刀刀淩遲著他們的忠誠
    “去庫房,把那株五百年的雪蓮取來!”柳青音突然開口,對著傳令兵,聲音平靜得讓人心驚,“再備些鎮痛的丹藥,先給老夫人用上。”
    “洞主,那是最後一株了。”傳令兵著急道,聲音都在發顫,“秦盟主的親衛昨天還來問過,說要給防線的重傷員留著,陳長老的肺都被魔煙燒穿了,也隻分到半株藥草。”
    “防線要守,人心更要守。”柳青音打斷他,目光掃過周圍的窩棚,“讓所有人都知道,振煜洞天不會丟下任何一個自己人。”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李畢成帶著親兵疾馳而來,他翻身下馬時踉蹌了一下
    甲胄上的泥塊簌簌掉落,斷指處纏住的布條滲出血跡,那是被域外魔的利爪劃傷的舊傷
    “洞主!”他單膝跪地,聲音帶著未散的殺意。“迷霧林的祭壇已毀,但屬下在祭壇下發現了這個。”
    他呈上一塊沾血的令牌,令牌上刻著“影”字,邊緣泛著魔氣,還沾著半片修飾的衣角,是張猛的
    柳青音接過令牌,指尖剛觸到牌麵,就感到一股熟悉的陰寒,與秦樾給的那枚玉簡同源
    “看來正主已經動手了。”她將令牌攥在掌心,“三位校尉失蹤前是不是都去過迷霧林?”
    李畢成一怔,隨即點頭,“是!張夢去查探過地形,王誠去布置劍陣,趙毅是清點糧草,都是屬下安排的任務。”他猛地抬頭,眼裏閃過驚悔,“難道是……屬下……引狼入室了?”
    “不怪你!”柳青音搖頭,將家眷冊遞給他
    “影無蹤早就摸透了他們的軟肋,你現在就是做這三件事,告訴張老娘,三日內必尋來千年雪蓮
    “告訴王誠的兒子,天罡聯盟的丹道長老,會為他療傷。”
    轉而看著李畢成,“告訴趙毅的妻子,債務由洞主府承擔。”她從腰間解下玉佩,那玉佩溫潤通透,刻著振煜洞天的符文,是振煜權威的象征
    “用這個去合道門,錢門主若在推諉,就說振煜洞天願以藏書閣做押。”
    李畢成接過玉佩,指尖都在顫抖“洞主,藏樹閣是振煜洞天的根啊,裏麵有多少失傳的功法、醫典。”
    “典籍沒了,可以再抄,人心散了,就再也聚不起來了。”柳青音目光灼灼,“你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們守的不隻是一座城,是這裏的每一個不肯低頭的人。”
    李畢成重重地叩首,轉身時,腳步格外沉重
    他剛走出沒有幾步,就聽見窩棚裏傳來張老娘的痛呼,那聲音像鞭子抽在身上,讓他斷指處的舊傷又開始作痛
    夜幕像浸染了墨的破布,沉沉壓在振煜洞天的頭頂
    安置營的篝火,星星點點,映著張老娘那張發黃的臉
    老人躺在門板搭的床上,蓋著一件打了七八個補丁的舊棉襖,每喘一口氣,就像風箱在拉動,胸口起伏得特別厲害
    “娘,你再撐撐。”張夢的媳婦紅著眼給婆婆擦汗,手裏的布巾都快磨破了,“李將軍說了,洞主會想辦法的,千年雪蓮很快就來。”
    李畢成站在窩棚外,聽著裏麵壓抑的呻吟,心像被浸在冰水裏
    他剛從合道門回來,錢門主把柳青音的玉佩摔在地上,唾沫星子噴了他滿臉。
    “振煜的破書,換千年雪蓮,柳青音當我合道門是收破爛的。”旁邊的合道門弟子還在煽風點
    “振煜洞天的人都是賤命,活該被魔氣啃噬。”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斷指處的傷疤又在隱隱作痛,那是三個月前為了護著難民被域外魔深深撕下的
    當時他以為自己會疼死,可現在心裏的憋悶,比斷指之痛難受百倍
    “將軍,真要告訴老人家實情?”親兵在一旁低聲問,聲音裏滿是擔憂。“要是他知道……”
    李畢成咬了咬牙,正準備掀簾進去,身後突然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像一片葉子落在地上
    他猛地轉身,長刀瞬間出鞘,刀光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冷弧。“誰?”
    陰影裏走出一個黑袍人,兜帽壓得極低,隻能看見一截蒼白的下巴
    下巴上有道暗紅色的疤,像條蜈蚣
    “李將軍不必緊張,我是來送藥的。”
    那人聲音像砂紙磨木頭,那麽的刺耳,“老夫人的病,這個能治。”
    李畢成刀未收,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腥甜,那是魔氣特有的味道,“你是誰?”
    “一個過客!”黑袍人伸出手,掌心躺著朵雪蓮,花瓣晶瑩剔透,凝著冰霜,正是千年雪蓮
    雪蓮的根須上還沾著濕潤的泥土,像是剛從地裏挖出來的,“放我進去,雪蓮就是你的!”
    李畢成瞳孔驟縮,雪蓮的清冽藥香鑽進鼻腔,讓他幾乎眩暈,隻要把這花送進去,張老娘就能活命
    帳內的哀嚎聲越來越厲害,像鞭子抽在他心上,他甚至能想象出老人疼得在床上打滾的樣子
    張夢是他帶出來的兵,當年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這小子背著他跑了三十多裏地,後心被魔箭射穿都沒哼一聲
    如今他老娘病危,自己卻連一支救命的藥都拿不出來,算什麽將軍
    “條件呢?”他握刀的手,因為用力而發白,指節都在顫抖
    雪蓮是真是假?黑袍人的目的何在?李畢成的腦子在飛速打著轉,後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