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玄鐵令牌鎮神婆,天威之說口舌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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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洪振國征得了師傅的同意,在館主趙夢瀾的安排下,率領李山和王陽潛入深山,一舉消滅了噬影煞,整個武館一片歡騰
這件事就此放下,我們再來看看李煜身上的令牌遭人搶劫後,又出現了一些什麽情況呢
一家人都在想辦法怎麽保護好這塊令牌
李煜也不好過多地再發言,隻是把臉往衣領裏縮了縮,指尖隔著粗布衣襟死死攥著那枚玄鐵令牌
冰涼的鐵意透過布料滲進皮膚,卻壓不住掌心的汗。另一隻手攥著《春秋注疏》的指節都泛了白,連耳朵尖都燒了起來
李夢楠接過田雲翠手裏的麵團,往桌上一放,給了她一個眼神,“先讓孩子回屋歇著,粥等會兒再喝。”
他太了解李煜了,這孩子打小就強,心裏有事隻會自己憋著。旁人越問,她越不肯說
果然,李煜沒等田雲翠再開口,轉身就往西廂房走,木門檻被他踩得吱呀響,房門“哢嗒”一聲關上,像把什麽東西徹底鎖在了屋裏
田雲翠端著剛盛好的粥碗,追到門口,輕輕敲了敲門板,阿煜,粥還熱著,就放門口了,你記得喝,娘給你拌了桂花糖,是你最愛吃的那種。”
屋裏靜悄悄的,隻有風穿過窗欞的輕響
田雲翠歎了口氣,把粥碗放在門口的青石板上,轉身時正好撞見李夢楠
他剛把書箱裏的書一本本擺進堂屋的書架,手裏還捏著那本藍布封皮的《春秋注疏》,封麵上粘著的樟樹葉被他小心翼翼地夾進了書頁
抬頭看到田雲翠紅著眼圈,聲音放的柔了些,“別催她,讓她自己緩會兒。”
可這“緩會兒”,卻成了沒日沒夜的發呆
接下來的日子裏,李煜住的西廂房的門幾乎沒有開過,田雲翠每天端飯送水,都隻能把東西放在門口,等他走了,李煜才會悄悄開門把東西拿進去
有一次,她故意走得慢了些,透過門縫看到李煜坐在床沿,背靠著斑駁的木牆,手裏捧著那枚玄鐵令牌,指尖一遍遍劃過正麵的雲紋
陽光從窗欞裏透進來,在她身上織出細碎的光斑,她卻像沒看見似的,眼神空茫地落在令牌上,連睫毛都沒動一下,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手裏的令牌
田雲翠看得心疼,轉身就抹起了眼淚
在她心中,李煜雖不是親生,但比自己的生命還看得重。她想起李煜小時候總愛跟在李夢楠身後,抱著一本論語,踮著腳往學堂跑,課間還會幫著整理學生的課業,小手握著毛筆,一筆一劃的給寫錯字的同學圈出來
想起她十歲那年跟著自己去河邊采菱角,掉進水裏還不忘把采摘到的菱角往懷裏揣,上岸時渾身濕透,卻舉著菱角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想起去年春天,她還在院子裏種了一株海棠,辛勤地澆水施肥,說等開花了要給爹做書簽
可現在的李煜像被抽走了魂的木偶,連院門口的海棠開得再豔,她都沒出門看過一眼
“他爹,你說阿煜這是怎麽了?”這天晚上田雲翠坐在燈下縫衣服,針腳歪歪扭扭的,好幾次都紮到了手
“是不是那令牌有問題?前幾天,我給她洗衣服,看到她衣襟內側有塊紅印,像是被燙的,問她,她也不說。”
李夢楠坐在對麵,手裏拿著一本劄記,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他想起那年的那個清晨,他夫人田雲翠,在烏鎮河邊的蘆葦蕩裏撿到李煜時,這枚令牌就係在她的繈褓上
當時繈褓是用上好的雲錦做的,上麵繡著複雜的雲紋,摸起來滑溜溜的,不像尋常人家的東西
他曾拿著令牌去縣城最大的古董店問過,掌櫃的翻來覆去看了半天,說這玄鐵之的特別,上麵的紋路也不是凡間的字樣,勸他留著給孩子做個念想,別深究來曆
這些年,他看著李煜把令牌貼身帶著,隻當是孩子對親生父母的一點牽掛,卻沒料到這枚令牌竟會讓女兒變成這樣
“明天我去學堂請天假,帶她去看看大夫。”李夢楠或上書,指尖在封麵上輕輕摩挲,“或許是最近讀書太累,身子不舒服。”
可是縣城的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把脈時,老大夫皺著眉摸了半天,說李煜脈搏平息,氣血也沒虧,就是心神不寧,開了些安神的草藥,讓她回家好好休息
可喝了草藥,李煜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開始說夢話了
烏鎮的春夜總帶著些潮氣,田雲翠夜裏總醒得勤
有天淩晨,她剛翻過身,就聽見隔壁西廂房傳來細碎的聲響,不是哭也不是鬧,像是在有人在低聲呢喃,又像是在急著解釋什麽
聲音輕得像羽毛,卻撓得人心慌
她披了件外衣,躡手躡腳地走到西廂房門口,借著窗縫吐出來的月光,看到李煜蜷縮在床角,懷裏緊緊抱著枕頭,眉頭擰得緊緊的,額角沁著冷汗,嘴裏反複念著
不是我……我沒……找到令牌,它……它……不讓我走!”
田雲翠的心一下子揪緊了,眼淚刷的就下來了,他想推門進去,手剛碰到門栓,又想起李夢楠白天說的話
“阿煜許是心裏有坎,咱們別逼她。”
隻好又輕手輕腳的回了房。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耳邊總回響著李煜的夢話,越想越怕
最後索性坐起來,守著油燈縫衣服,直到天快亮了才眯了會兒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李煜的夢話越來越頻繁,有時是急促地呼喊,像是在跟人爭辯,有時是帶著哭腔的哀求,聽得田雲翠都心碎了
這天夜裏,李夢楠也被驚醒了,夫妻倆坐在堂屋裏,油燈的光忽明忽暗,映著兩人愁容滿麵的臉
“他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田雲翠抹著眼淚,手裏攥著塊沒縫完的布“你知道的,阿煜,這孩子從小就強,有什麽事都憋在心裏,再這麽憋下去,會憋壞身子的。”
李夢楠抽著旱煙,煙杆上的銅鍋泛著暗光,煙霧嫋嫋升起,模糊了他的臉
他想起白天在學堂,隔壁王大爺跟他說的話,“前一陣子鄰村有個孩子半夜總哭,找桃花村的張婆婆看了看,燒了幾張符就好了。張婆婆能通陰陽,或許能幫到阿玉。”
他這輩子教書育人,最不信的就是神鬼之說。可看著女兒日漸憔悴的樣子,他實在沒有其它的辦法了
“明天咱們帶阿煜去找張婆婆看看。”李夢楠掐滅旱煙,聲音很低,帶著些許憂鬱,“不管有沒用,總得試試。”
田雲翠眼睛一亮,連忙抓住李夢楠的手,“誒,好啊,我這就去準備,明天一早咱們就走。”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李夢楠就是叫李煜。她坐在床沿,手裏還攥著令牌,眼睛裏布滿血絲,眼下的青黑像被墨染了似的,顯然是一夜沒睡
“阿煜,跟爹去趟桃花村,找個婆婆看看,看完咱們就回來,好不好?”李夢楠的聲音很輕,怕嚇著她
李煜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站起身,跟著李夢楠和田雲翠走出了門
驢車在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田雲翠坐在李煜身邊,不停的給他掖著衣角,嘴裏反複念叨,“阿煜,別怕,張婆婆是好人,看完了就沒事了,娘給你帶了糖糕,餓了就吃一塊。”
李煜沒應聲,隻是把頭靠在布簾上,看著窗外掠過的麥田,手裏的令牌被攥得更緊了
張婆婆住在烏鎮外的桃花村,院子裏種著幾棵老桃樹,此刻正是花期,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風一吹就飄起一陣粉色的霧,連空氣裏都帶著甜香
張婆婆已經六十多歲了,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用根銀簪挽著,臉上滿是皺紋,卻精神的很,眼睛亮得像能看透人心
她看到李煜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讓三人進屋,又用粗瓷碗給他們倒了碗艾草茶,“來,喝完茶暖暖身子,路上風大。”
田雲翠接過茶碗,連忙把李煜近來發呆說夢話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末了還拉著張婆婆的手,帶著哭腔說,“婆婆,求你救救我們家阿煜,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夫妻倆可怎麽活啊?”
張婆婆點點頭,目光落在李煜身上,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最後停在她緊攥著衣襟的手上,“丫頭,你懷裏揣的是什麽東西?拿出來給婆婆看看,好嗎?”
李煜身子一僵,下意識地把衣襟攥得更緊了
李夢楠連忙開口,“婆婆,是孩子從小戴的護身符,沒什麽別的,就是個念想。”
他怕張婆婆追問,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您看阿煜這情況是不是……是不是撞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張婆婆沒有說話,隻是示意讓李煜坐在她對麵的木椅上
她從裏屋拿出個紅布包,放在桌上打開,裏麵裝著香燭、黃符、朱砂和一把纏著紅繩的桃木劍
她點燃三炷香,插在桌上的土陶香爐裏,煙霧嫋嫋升起,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慢慢彌漫在小小的屋子裏
“丫頭,放鬆些,婆婆幫你把身上的‘東西’請走,別害怕。”
張婆婆拿起桃木劍在李煜身邊緩緩繞了三圈,嘴裏念起了咒語
她的聲音又低又緩,像山間的溪流,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聽得田雲翠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手心攥出了汗
李煜坐在椅子上,手心的令牌忽然開始微微發燙,不是之前那種灼人的熱,而是像春日裏的暖陽,帶著一股溫和的暖意,順著她的指尖往四肢百骸裏鑽
她能感覺到張婆婆念咒的時候,令牌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喚醒了,輕輕震動著,像是在回應咒語,又像是在抗拒
她悄悄抬眼看到張婆婆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額角也滲出了汗,心裏忽然慌了起來
就在張婆婆拿起了一隻蘸了朱砂的毛筆,準備在李煜額頭畫符,嘴裏的咒語也到了最關鍵的地方時
她突然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推了一把,猛地尖叫一聲,手裏的毛筆啪的掉在地上,朱砂濺在他的袖口,紅得像血
她踉蹌著後退,直到後背抵著土坯牆才停下,手指指著李煜,不停發抖,眼睛裏滿是驚恐
聲音都變調了,“你……你這娃身上有……有天威,是上界的……威壓,我……治不了……我萬萬治不了!”
田雲翠和李夢楠都慌了,連忙扶住張婆婆,“婆婆,您別急,慢慢說,什麽是天威呀?是不是我們家阿煜惹到什麽了?”
張婆婆卻用力推開他們的手,連連搖頭,臉上的皺紋因為恐懼,擠在了一起,嘴唇都在發抖
“別……別問了,快……快帶她走,這不是我能管的,天威沾不得,再待下去,我這老骨頭就要散了。”
他說著就把三人推往門外,使勁往門外推,連門檻都不讓他們多站,最後還“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任憑田雲翠怎麽敲都不肯再開
李夢楠隻好帶著李煜和田雲翠離開
驢車上,田雲翠看著李煜蒼白的臉,小聲問:“阿煜,張婆婆說的天威,是不是跟你身上的令牌有關啊?”
李煜搖搖頭,手指卻緊緊攥著令牌
她能感覺到,剛才張婆婆尖叫的時候,令牌的震動突然停了,又恢複成那枚冰涼的玄鐵令牌,就好像剛才的暖意隻是她錯覺
可她心裏清楚,那不是錯覺,這枚令牌一定藏著什麽她不知道的秘密,而張婆婆說的天威,或許就是解開秘密的鑰匙
她想起小時候,有次她把令牌弄丟了,哭了整整一天,最後在床底下找到時,令牌上竟然粘著一些她從未見過的銀色粉末
當時她還以為是灰塵,現在想來,或許那也是令牌的異常
張婆婆的話像長了翅膀似的,沒半天就傳遍了整個烏鎮
之前,總有人在愛背後議論李煜
就如巷口的王嬸,每次看到田雲翠去河邊洗衣,都要拉著他的手,壓低聲音說些陰陽怪氣的話
“雲翠啊,你家的阿煜都十幾了,還總把自己關在屋裏,別是有什麽毛病吧?再說了,一個撿來的孩子,還天天揣著一塊破令牌,也不知道是什麽來路。”
學堂裏有些調皮的學生也會偷偷的跟在李玉後麵喊他“撿來的娃!”“怪丫頭!”
氣得李夢楠罰他們抄了三遍《弟子規》
可沒過幾天,那些孩子又偷偷議論,還有些老人見了李煜就躲,說她“眼神太靜,不像是凡間的娃。”
“怕是個不祥之人。”
田雲翠每次聽到這些話,都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李煜確實是撿來的,她確實總揣著那塊令牌,這些都是事實
她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等阿玉長大了,這些議論就會慢慢消失
可自從“李煜身上有天威”的消息傳開後,烏鎮的人再也不敢議論他了
那些愛嚼舌根的人,就這樣俯首帖耳了嗎?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