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無聲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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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閑最後一次出去,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我們這裏留有他的外出記錄。”
    “這裏,是我查到的結果,具體日期都在裏麵了。”
    太荒聖主,向洛長青遞出了一枚玉簡。
    洛長青以仙識探查玉簡內容,裏麵所寫的,是關於魏閑在太荒聖域的級別、職務,等等個人資料。
    而魏閑最後一次外出,是在二百二十二年前,七月十四,子時。
    洛長青心中微微一顫。
    二百二十二年前,正是他出生的日子。
    洛長青深吸了一口氣,將玉簡收好,向太荒聖主道謝過後,立刻離開了太荒宮。
    望著洛長青遠去的背影,太荒聖主搖頭歎息:
    “這件事我一直隱瞞著所有人,就是擔心,我太荒聖域的罪仙們,得知抓到魏閑可以洗脫罪仙之身。”
    “但,洛長青並非罪仙,他應該不會過於沉迷於這件事,耽誤了正業吧。”
    ……
    太荒聖域,虛無,渡虛靈舟上。
    洛長青立於舟頭,目光深邃。
    太瑩道:“主人,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個太荒聖主,對您還是有所隱瞞的。”
    “她不告訴別人的罪仙,關於仙人懸賞這件事,我可以理解。”
    “但總覺得,她應該知道的更多一點。”
    洛長青默默點頭,“不能說有所隱瞞,應該是,有所保留。”
    “她第一次向我談起仙界飛升派時,以及剛才向我提起那名下來的仙人時,很謹慎。”
    “也許,她保留的一部分消息,是關於那名身份獨特的仙人吧。”
    ……
    太荒聖域,距離觀星台,百裏外。
    洛長青收起渡虛靈舟,原地進入魔境,並來到了時空之門前。
    隨著心念閃動,時空之門緩緩洞開,放出一蓬時光潮汐將他席卷而去……
    二百二十二年前,七月十四,子時!
    虛無中,一道漣漪閃爍,處於縹緲狀態下的洛長青,悄然現身。
    他一個閃爍間,便渡虛百裏開外,抵達了觀星台。
    此刻,觀星台上,五個五星長老正守住五方之位,閉目打坐。
    洛長青,就這麽靜靜地懸浮在他們頭頂上空,等待著。
    他很沉默。
    說不激動是假的。
    他的心情很複雜。
    對於那近在咫尺的真相,揭開生身父母之謎,他期待了很久很久。
    可真到,距離真相隻差一步之遙了,卻又心中惶恐起來,一種想要逃避的衝動,湧上心頭。
    太瑩、月兒、玄麟,也都出奇的安靜。
    她們很清楚,洛長青在害怕什麽。
    洛長青害怕,最終發現他這一世的生身父母已死,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他更害怕的,是自己的身份,連累了他的親生父母。
    太荒聖主不知道為什麽,那仙人要追殺魏閑。
    但她們知道,仙人要找的不是魏閑,而是魏閑懷裏的孩子,嬰兒時期的洛長青。
    沒人知道為什麽仙人要追殺洛長青,連雲仙三聖,應該都不知道。
    但她們大體上可以推測,大約有五成可能性,是仙界的仙人們,發現了那個嬰兒,可能就是“洛逸塵”轉世!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洛長青的親生父母,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若他父母已亡,那麽在洛長青自己看來,便等於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這對洛長青而言,絕對是無法接受的。
    是以,平時嘴巴一直閑不住的月兒,也都乖乖閉上了嘴巴。
    她們知道洛長青的心緒很亂,不忍心去打擾。
    隻能默默等待,那也許,會很殘酷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麵。
    片刻後。
    一艘渡虛靈舟自遠方飛速駛來,到了觀星台附近時,開始減速。
    虛無中,縹緲狀態的洛長青猛然睜開星眸,鎖定了那渡虛靈舟上的老人。
    來了!
    是魏閑!
    看得出來,此時的魏閑很高興。
    溝壑叢生的臉上,綻放著春風得意的笑容。
    他甚至有心情,和鎮守觀星台的五個長老多寒暄了幾句。
    他在笑,眉梢眼角都透著那麽得意。
    而,魏閑這異常的表現,令洛長青劍眉緊鎖,星眸中泛起淡淡的疑惑。
    他想到過,這個時期的魏閑會出現的一切情緒變化。
    但唯獨沒想到,這個時期的魏閑,展現的情緒狀態,會是愉快。
    可,不用多久,魏閑便將要展開為期數年的逃亡生涯。
    甚至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殺,他不惜一次次抹除掉自己的記憶……
    魏閑此時的反應,和即將迎來的命運,反差如此巨大,令洛長青滿腹疑雲。
    這很不正常。
    此時,魏閑已經踏上了傳送陣。
    洛長青悄然跟上,也飄至傳送陣陣圖上空。
    隨著一道陣光噴湧,二人齊齊消失。
    ……
    隨著眼前一黑、一亮。
    洛長青再次看清眼前事物時,已經出現在了一座鳥語花香的山穀當中。
    魏閑脫離傳送陣後,又騰空而起,向著東方飛行了一千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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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間,洛長青一直在後麵默默的跟著。
    最終,魏閑來到了一處山澗。
    兩岸峭壁如削,下方湍急的河流,激烈的拍打著碎石。
    魏閑便停在了這裏,似乎在等什麽人。
    而此時的他,臉上的興奮不減,但又更多出了一分期待。
    洛長青的心跳也開始加速。
    他知道,魏閑要的人,應該快來了。
    而魏閑等的人,極有可能,便是將嬰兒時期的洛長青,送給魏閑的人。
    但洛長青沉住氣。
    現在還不能妄下定論。
    把嬰兒送給魏閑的,也許是會是洛長青的親生父母,也有一定概率,是受到了他父母的委托的……另一個中間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洛長青像在等待著最終審判,度日如年。
    不消片刻。
    修然!
    洛長青心中一凜!
    立刻抬頭,望向了東南方。
    來了!
    那裏,空間泛起陣陣漣漪,緊接著,空間破碎,裸露出茫茫虛無!
    從那虛無中,一抹靚影從中跌落而下!
    是個女修!
    五官清秀,和藹可親,眉宇之間散發著淡淡的母性光輝。
    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洛長青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死死攥緊了!
    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孩子!
    是她!
    洛長青瞳孔收縮。
    那女人,一定是他洛長青的母親!
    這一刻,洛長青一對璀璨的星眸中,泛起了淚光。
    兩世為人,都是孤兒!
    沒人能體會到,這一刻的洛長青有多激動。
    他衝動到,險些不顧因果律,想要完成前世今生都未曾完成的一塊心病,一樁溯源……
    他想要衝上去跪拜,向那女人喊上一聲“娘”。
    這個動作是如此的質樸,對於很多人來說,又是那麽的簡單。
    可就是這樣一個在凡人眼裏,是如此容易的舉動,對洛長青而言,卻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兩世,孤行於世。
    他始終如無根浮萍,隨風飄搖。
    哪怕做到了前世那般至高無上的萬域之主,換來了諸天萬界、諸天神魔的跪拜與敬畏。
    卻換不來,骨肉血親,喊上一句樸實無華的“孩子”。
    無數個午夜夢回,這一刻,他盼了太久。
    但他強忍住了。
    他注意到,他的母親,是從虛無中跌落出來的!
    她受傷了!
    麵色蒼白,嘴角帶血,經脈俱損!
    她的氣息非常薄弱,像是奄奄一息的將死之人。
    隻有一雙蒼白的手,將繈褓中的嬰兒抱的牢牢的,用她重傷而孱弱的身體,為孩子遮風擋雨。
    洛長青甚至在她身上,已經感受不到屬性之力的流動!
    她傷的很重,已形同廢人,她還能強撐著浮在空中,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
    也許是母愛,讓她締造了這場奇跡。
    若是換做任何一個修士,哪怕是洛長青,受到這麽嚴重的內傷,恐怕也已經昏死過去了。
    此時此刻的洛長青,心如冰窖!
    有人傷了她,險些將她活活打死!
    他隻有一個念頭,將打傷他母親的凶手,碎!屍!萬!段!
    他拚盡了全力,才強忍住,不讓心頭的殺意湧現出來!
    山澗口的魏閑,也注意到了女人的狀態。
    魏閑臉上的驚喜,立刻變成了驚嚇,甚至是驚慌!
    女人柔弱的目光,看向了魏閑,她在笑。
    像個臨終之人,無力的告別。
    她顫顫巍巍的雙手,將繈褓,遞到了魏閑手邊。
    可當魏閑以雙手去接時,她像是舍不得懷裏的孩子,又像是擔心孩子被人搶走,下意識做了一次躲閃的動作。
    就是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令洛長青,心弦崩了!
    男兒熱淚,滾滾流出。
    魏閑的老眼也紅了,淚水模糊。
    女人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恍惚,仿佛剛剛才回想起來,是她自己主動要將孩子送出去。
    她將孩子抱在懷裏,用那沒有一絲血色的慘白雙唇,輕輕印在了嬰兒的額頭上。
    將她彌留在這世間最後的一縷溫情,隨著這一吻,送出。
    旋即,她那恍惚的眼神,陡然變得果決下來!
    她伸出雙臂,將孩子,第二次遞給了魏閑。
    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這一次她沒有閃躲。
    魏閑接過孩子之後,先是解開道袍,將孩子小心翼翼裹進懷裏,為孩子遮蔽山澗之風。
    當他再次抬頭時……
    女人笑了笑,向魏閑深鞠一躬。
    在看了孩子最後一眼時,她便眉心亮起……
    砰。
    女人,自爆了。
    經脈俱損的她,自爆的如此無力,卻足以將她自己,炸成了一蓬齏粉!
    這一幕,令魏閑淚灑長空。
    他徒勞的去抓了兩把,試圖將女人炸成的粉末抓回來。
    最終他清醒了,他抱著孩子,打碎了虛空,投身而入……
    結束了。
    山澗上空,冷風仍在,人已不再。
    默默看完了整個過程的洛長青,沉默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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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縹緲狀態下的他,抵著頭,一語不發。
    甚至臉上,連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
    太瑩她們,連一聲都不敢吭。
    她們了解洛長青,知道洛長青此時此刻的狀態,代表著他,心中的殺意已經到達了頂峰。
    他越是沉默,便代表越是憤怒。
    直到一蓬潮汐,將他席卷而去……
    ……
    當時、當下。
    太荒聖域,觀星台,百裏外。
    洛長青,從虛無中現出淡淡的身影,並逐漸凝實。
    當使用時空之門回到過去後,無論他去到了哪裏,隻要回歸真實時間線,總會回到原地。
    回到他使用時空之門的同時、同刻、同瞬!
    虛無依舊如常,很靜。
    洛長青立於渡虛靈舟上,當殺意漸漸隱去後,一對星眸便是覆蓋上了薄薄水霧。
    太瑩、月兒、玄麟,還是不敢開口。
    終於,洛長青率先打破了寧靜。
    他的嗓音,很沙啞,“他們沒有直接對話,用了傳音。”
    見洛長青主動開口,太瑩這才敢出聲,但聲音謹慎到細如蚊鳴,“嗯,但我們已經掌握了關鍵線索。”
    “我們知道了……您母親的相貌。”
    “我們可以去問、可以去查,隻要知道了您母親的樣子,我們一定可以查出真凶!”
    月兒咬牙切齒,“這人間界,一定有人出賣了您母親!”
    “一定有人通知了仙界,告訴了仙界的仙人們,洛逸塵的轉世身,很可能在您母親那裏降生……”
    “把仙人引了下來!”
    玄麟,寒聲道:“出賣主人母親的人,極有可能,正是打傷她的人!”
    “也許那人,或是那批人,也是太荒聖域修士!”
    “也許,他們此時,還在這裏!”
    “不能大張旗鼓,打草驚蛇!”
    洛長青沒說話,揮手間放出一根羊皮卷軸。
    他執筆作畫,刷刷點點,畫出了一幅女性肖像圖。
    那畫像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洛長青將母親的形象,死死的刻在了腦海裏,他不允許自己記錯分毫,連母親的一根睫毛、一縷青絲,都分毫不差。
    他收好卷軸,深吸一口氣,目眺遠空,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
    “我不管這太荒聖域的修士,是否為了人間界正在拚搏。”
    “若有必要,我可以將整個太荒聖域翻過來!”
    “去太虛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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