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赴俄羅斯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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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青一家, 跟國家隊是同一班飛機到海城機場。他們特地問別人換了票, 坐到了馮小滿的身邊。
關於周文忠的事情,陳硯青知道的, 一點兒也不比馮小滿早。有些事情, 她爸不願意跟她說,她知道的, 還遠不如馮小滿透徹。
高一女生心裏頭一半歡喜,一半憂愁。歡喜的是,周文忠終於沒了, 那麽,研究所總工程師的位置, 自然就空下來了, 說不定她爸爸還有機會呢。憂愁的則是, 周文忠怎麽人都死了,還要給馮小滿惹麻煩。什麽鬼屁話,他自己喜當爹, 父愛無疆也就算了。用她媽的話來講,人頭牛也拉不回來一個就愛替別人養孩子的犯賤男人。可他憑什麽還想禍害小滿她媽接著替他養野種來著?
這什麽心思啊!自己當龜公當的開心, 竟然還繼續禍害自己唯一的親骨肉。
陳硯青她媽說了, 如果她爸敢做這種事,她絕對會棺材埋到地裏頭了, 她都能挖出來, 把骨灰直接漚肥去。至於那個野種, 她腦子還在, 瘋了才給爛貨養野種呢!
被自家母親氣吞山河的架勢給鎮住的陳硯青同學,聲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兩個分貝:“那個,那個,周霏霏也不是周文忠的孩子啊。”
陳母一個白眼翻過來,冷笑:“有些不配當人父母的東西啊,對誰都好,唯獨禍害起自己孩子來,心狠手辣。”
陳硯青聽了她媽的話,想到了童樂曾經撇著嘴巴嗤之以鼻:“那是因為他們沒用,除了以為孩子是自己的私有財產可以肆意禍害以外,對別人齜個牙試試,別人一早就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了。”
周文忠可不就是典型麽。人死了不管親生女兒怎麽生活,還要把包袱丟給親生女兒禍害。有麻煩需要人解決的時候,倒是想起來馮小滿是他親閨女了,所以他有權利支配。啊呸!不要臉的東西!早死早好,活著更能折騰人。
陳硯青琢磨著,周霏霏不是還有個親爹嗎?她媽死了,自然她就該歸她親爹養啊。不過,她那親爹現在恐怕日子不太好過。
她問馮小滿:“哎,你說,那個荀安,會認回周霏霏嗎?現在,薑黎死了,周文忠也死了。周霏霏,可真是無依無靠了。”
馮小滿看了一眼陳硯青,莫名其妙:“你問我,我問誰去啊?我又不知道。”
陳硯青尷尬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的確好像問了個蠢問題。她又唉聲歎氣起來,心裏頭怪不落忍的。上回看著周霏霏被虐待的新聞,她就覺得有些難受。出軌造孽也是薑黎的事,誰能決定自己從誰的肚子裏頭爬出來啊。
周霏霏才十歲呀。她爹也真夠心狠的,居然這種情況下,都不把她給接回去。她外公外婆也是心狠的人,為了逼著她親爹出麵。竟然也頭影子不伸一下,對周霏霏不聞不問。
陳硯青壓低了聲音,跟馮小滿嘀咕:“哎,我聽說,那個荀安沒孩子,他老婆好像不能生。”
馮小滿微微笑了,冒了一句:“男人除非是死精,這輩子命中注定沒孩子。否則的話,他要想要孩子,怎麽可能會沒有。”
陳硯青被噎到了,轉念一想,這倒是個事實。按照荀安的身份地位,排著隊想給他生孩子的女的,滿大街都是。這世界就是這樣,有錢有勢的男人,享受的交配權,都比別人多。
龐清坐在馮小滿的左邊,聞言忍不住笑了。這小丫頭片子,真是什麽都敢說。不過,她們說的倒也是事實。龐清絲毫不覺得,那個叫荀安的男人,對他的私生女有多深的感情。要是感情真是到那份上了,怎麽會不采取措施,將孩子帶到自己身邊或者找穩妥的人收養呢?
痛在兒身,疼在娘心。當爹的也一樣啊!
馮小滿靠在椅背上,默默的發著呆。她好歹還有親媽疼愛。比起她來,在這方麵周霏霏的確不幸。
陳硯青又發散性思維,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哎,你說荀安會不會不想認這件事啊。他一個在這種位置上的,貌似這種事情出來,肯定麻煩大了。”
馮小滿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他不想認就認不了了嗎?還可以做親子鑒定呢!”
陳硯青脫口而出:“如果這個死了屍體都撈不起來或者人幹脆不見了,這個親子鑒定不就是做不了了嗎?”
她話說出口立刻嚇到捂住了嘴巴,眼睛驚恐地瞪得老大。天哪,不會吧,荀安會不會殺人滅口,把周霏霏也搞沒了吧!天哪天。還真有可能啊。他可是已經殺了一個薑黎了,為了一勞永逸,直接滅了周霏霏也是有可能的。
馮小滿歎了口氣,心道薑黎到底是死在誰的手裏還難說呢。不過荀安現在巴不得沒有周霏霏,那是肯定的了。
她安慰陳硯青:“那別想那麽多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要是這個時候,周霏霏出事的話,別人肯定第一個想到是他動的手腳,那不是不打自招嗎?算了,反正他們這些人的事情,我們也插不上手,還是不要管了的好。”
也不知道,上輩子曾經盤踞了南省政壇十幾年的荀安,這一回究竟要怎樣應對此事。
陳硯青滿臉憂愁地看著馮小滿,頗為擔憂:“要是那些人又發神經,非得逼著你跟你媽收養周霏霏,那可怎麽辦?”
馮小滿搖搖頭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誰想收養,自己收養去。輪也輪不到我跟我媽。老實說,就我媽跟薑黎還有周文忠的關係,還非得讓我媽當聖母,以德報怨,什麽可能啊?要真都以德報怨的話,殺人犯為什麽要判處死刑?受害者家屬應該原諒殺人犯,被殘害的猶太人也該諒解納粹,給他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法律的存在意義不就在於,犯了錯誤的人就應該受到懲罰嗎?既然周霏霏她媽人已經不在了,過往的事情歸塵土歸土,我們都不會追究。但是,沒有道理,周霏霏也歸我們管,這事兒我們絕對不可能管了。”
陳硯青憂心忡忡:“你要這麽跟自己說,他們會不會罵你冷酷無情啊?”
馮小滿翻了個白眼,冷笑道:“冷酷無情也勝過濫好人聖母,禍害了自己不夠還得禍害無辜的家人。”
陳硯青一直到了南省的省城火車站,心裏還是忐忑不安。她真怕再有媒體跳出來,要求馮小滿跟她媽收養周霏霏。上回那個記者采訪問小滿,小滿當場把人懟了回去。那人說的話就相當難聽,陰陽怪氣的,把小滿說到了數典忘祖,沒有人道主義精神,忘恩負義等等上頭去了。
不過後來,陳硯青倒是沒有再看過那個記者的消息了。她所供職的媒體,也再也沒有出現過她的新聞報道。就好像這個人,徹底從媒體圈子裏消失了一樣。
馮小滿一點兒都領會不了小夥伴的苦心。在這點上,她還是相信孫喆的論斷,壓根就不會有媒體轉載港城的新聞。周文忠那封充滿了不可言說意味的遺書也不會在南省眾口.交傳。
下了車,她剛從站台進入大廳,遠遠的就看到她媽,正站在車站門口等著她。
一見女兒,馮美麗就高興得不得了,抓著女兒的胳膊,上上下下一陣猛瞧。
還是陳硯青先跟她打招呼,馮美麗才意識到這家人的存在,趕緊問好:“你們順路啊,真是巧。”
陳母熱情地跟馮美麗打了招呼,然後又拿出自己在港城買的護膚品,非要送給她。末了,她又拉著馮美麗跟馮小滿,堅持喊她們去自己家裏吃飯。
陳硯青都快被她媽的熱情勁兒給嚇到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咱們剛回家,家裏什麽都沒有,怎麽吃飯啊?”
陳母覺得自家的閨女真是傻不拉幾的,完全不會說話。她怎麽就養了這麽個腦子都不帶轉回彎兒的女兒呢!
馮美麗趁機推辭:“哎呦,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我這飯菜都燒好了,就等著帶我們家小滿回去吃飯了。家裏地方小,桌子擺不開,不然我還想請你們一塊兒吃頓飯了。這一路上,沒少麻煩你們照顧我們家小滿。”
這一次從海城回來,薛教練沒有再陪著馮小滿。國家隊的其他人先要返回江省的體操基地,對這次的巡回表演進行總結,繼續訓練。馮小滿則是因為快要期末考試了,被拜托給了陳硯青一家人。她得趕緊回歸課堂,繼續她的高一學生生涯。
馮小滿一想到期末考試這一茬,就忍不住頭皮發麻。哎喲喂,這可真是的,當學生不容易啊。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分分分,學生的命根。
陳硯青聞言立刻愁眉苦臉:“你別說考試行不?不提考試,我還能假裝還在休假中,一提考試,我就覺得眼前滿是一片荒蕪。”
陳母恨鐵不成鋼,狠狠地剜了眼自家這個不成器的女兒。真是做啥啥不行,吃啥啥都強。人家馮小滿一個體育生成績居然都比她強!
馮小滿微微笑著看陳硯青被她媽滿臉官司地瞪著,心裏頭一片平靜。
上輩子陳硯青過得挺好的,大學讀的是中外聯合辦學,最後兩年去國外讀的。反正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工作能力什麽的,都比上輩子的周小曼強多了。
兩家人在火車站分了手,馮小滿跟著母親坐公交車回到了家裏。一進家門,馮美麗就趕緊將擇好的蔬菜,過水衝了一下,然後下鍋開炒。
馮小滿在邊上,一麵拿抹布扶著鍋耳將湯鍋端上桌,一麵問她媽的意思:“我去叫一下趙老師跟川川吧,他們也沒吃飯吧?”
馮美麗搖了搖頭:“咱娘倆先吃,趙老師說了,這段時間,咱們都小心著點兒。”
現在趙老師成了媒體追逐的目標。自從周文忠去世以後,不少記者都追著趙老師問,對於周文忠的車禍,他有什麽看法?有沒有覺得這就是報應?
趙老師搖搖頭表示:“我跟周先生不熟,也沒有什麽私人感情。我之所以揭露他的論文有問題,是因為他的確剽竊了我恩師的研究成果。這對科研人員而言,是性質非常惡劣的事情。在公說公,他缺乏科研人員應有的職業修養與道德。在個人生活上麵,我對他的遭遇感到非常遺憾。無論如何,他起碼能夠從研究所的檔案堆裏頭將這份論文翻出來,似的恩師的研究成果得以麵試。隻是如果他能夠照實說出事情的真相的話,那麽他就是功臣了。”
馮小滿聽她媽說了事情經過之後,忍不住搖搖頭。她現在基本上能肯定這件事情背後,肯定有起碼兩撥勢力在角逐。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越是信息爆炸的時代,人們越容易被選擇性的接受信息。因為呈現在他們麵前的信息,往往都是極少的一部分,更多的信息,將會被篩選掉,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世人麵前。
馮美麗也問了女兒,打算什麽時候回去給周文忠上柱香。
馮小滿本人的有點兒不想理會這件事,可是沒辦法。她隻能硬著頭皮道:“好吧,我去就是了。反正,周家人都說了,女兒是外人。他是有侄子摔盆的人,我過去一下就可以了。”
馮美麗歎了口氣,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她不放心小滿一個人過去,想陪著女兒。
可是馮小滿卻不讓她媽露麵。她媽憑什麽要過去啊?她媽早就跟周家人沒有半點關係了。她媽過去的話,說不定又要被一群三姑六婆硬拉著說什麽明媒正娶的老婆啊,這個時候了就應該出來幫忙張羅喪事啊。想想都覺得惡心。偏偏跟那群人還說不清楚,因為人家邏輯自成體係,壓根就不是能夠交流的人。
馮小滿打電話問了陳硯青,知道喪事不是在工人小區辦的,人已經被運回老家去了。她愈發不想過去,覺得煩。對於周文忠,她真覺得在這個人身上,多花一點兒時間,她都無比的厭煩。可是沒有辦法,誰讓人生在世,的確跟陳硯青的爸爸說的那樣,其實是活在別人的舌頭上的。一個人的好與壞,取決於社會評價。這個社會是誰?還不是人的嘴巴麽。
陳硯青的爸爸安慰她,他們一家三口要去周家村吊唁,可以順便將馮小滿捎過去。馮美麗這才放心一點兒,她就怕女兒獨自一人在那邊遭人欺負。
陳母立刻跟馮美麗打包票:“你就放心吧。孩子交到我手裏,我肯定能全須全尾的給你帶回來。我就不信了,周家人還能翻天了不成。”
她就看不上姓周的那一家子的做派。以往周老太還帶著一家老小上門過兩次,每次都讓她好生看熱鬧。她也是農村出來的,可她真沒見過眼皮子這麽淺的。明明看穿戴用度,也知道周家條件沒差到什麽份上去。可周老太上來一回,大兒子家就跟蝗蟲過境一樣,水洗一般的幹淨。
為著這個,陳母還真是有點兒同情周文忠。攤上這樣的娘老子,他能在薑黎麵前挺直腰杆子才怪了。後來周文忠就不肯再讓家裏人上自己城裏的家了。後來細想想,陳母佩服薑黎手段高,真是殺敵於不動聲色之中。不過周家人那個難看的吃相,卻是讓她難以忘懷了。
周老太看上去整個人就像被抽了筋一樣,坐在大門口一直不停地嚎哭。如果不是旁邊一直有人拉著勸著,她大概已經癱在地上打起滾來了。
她一邊哭,一邊埋怨自己命苦:“這可怎麽好噢!老大腳一蹬走了,留下我們老頭老太,我們也活不了嘍。”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哭得臉皺成核桃的周老太,馮小滿卻難以跟她產生情感上的共鳴。大約是這位老人,給她留下的陰影實在太深了。一想到上輩子的周小曼差點兒在豬圈裏被豬給啃了,掉下水得了肺炎,差點兒高熱直接燒死了的時候,這個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人,彼時完全無動於衷。她就沒有辦法,對她的老年喪子,產生任何同情心。
這個人對別人的孩子,沒有憐憫之情。現在,輪到她自己了。
周文忠是車禍,整個人都被車子撞飛了,血肉模糊。好不容易被運回了周家村,現在屍體就躺在後麵的屋子裏頭。
馮小滿沒有進去磕頭。周家村的人也沒誰有意見。因為按照老輩的規矩,女人跟小孩都是八字輕的,容易沾上髒東西。這也是周老太所說的女兒沒有資格給父親捧靈位摔瓦盆的原因之一。
沉默的少女就在靈堂上給周文忠上了一炷香,然後她就被勒令跪在蒲團上,扮演孝女的角色。
被爺爺奶奶委以重任兼祧兩房的大孝子周傳根,斜著眼睛瞥了眼馮小滿。等到有客人過來上香的時候,他立刻扯著嗓子開始嚎叫。那嚎叫聲中,馮小滿聽不出半點兒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