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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總在風雨後, 請相信有彩虹
在此之前,她為什麽不去。隻要想, 總會有辦法找到生母的聯係方式的。也許她不過是害怕得到證明, 對於她的生母而言,她也是多餘的。畢竟十幾年了,馮美麗不曾看望過她一次。已經成年,讀大學的她,大約有點兒存在的價值了吧。
周小曼按照記憶買了張前往生母居住地的火車票。好在這個時候的火車票還沒有實行實名製,沒有身份證的她, 順利坐上了綠皮火車。
車廂裏悶熱不堪。除了推銷各種高價零食飲料的餐車外, 她看不到任何跟清涼水潤有關的事物。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單獨出行的經曆了。她甚至不敢拿出錢包買瓶礦泉水, 害怕自己會被扒手盯上。錢對她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周小曼背靠著硬邦邦的椅背, 聞著對麵飄來的泡麵味兒,默默地安慰自己,就當是順便洗了個桑拿, 出汗排毒養顏減重。
馮美麗在她的記憶中,有張蠟黃憔悴的臉。她明明跟薑黎一般年紀,可看上去足以當薑黎的母親。
周小曼記得那一回, 馮美麗拉著她的手說了好多話。又是埋怨她怎麽跑來了,讓她爸爸知道了會不高興, 又是偷偷抹眼淚。最後臨走的時候, 這個看著就知道生活狀態不算好的女人, 還小心翼翼地給她塞了五百塊錢, 讓她多買兩件好衣服。是大姑娘了,上大學了,需要好好打扮打扮。
後來,後來周小曼再去找馮美麗的時候,城中村的租戶已經來了一批又換走了另一批。周小曼好容易尋到了房東,結果房東也不知道他們一家搬去了哪裏。
那個時候,周小曼心中是有怨氣的。馮美麗明明有她宿舍的電話號碼,為什麽搬家不能通知一下她。她又沒想要問馮美麗拿錢。
隔了許久以後,周小曼終於忍不住,找去了馮家。可惜那時候馮家村拆遷了,她孤身一人,想要找人實在艱難。那天她的膝蓋疼得厲害,她看著空空蕩蕩的廢墟,忍不住坐在了樹樁上,抱住了膝蓋。她真的隻有她自己而已。
這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周小曼一時間甚至有種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感覺,她遲疑著,被後麵的乘客擠下了火車。
記憶長了腿,拽著她往前走。她穿過了塵土飛揚的街道,走過了被太陽曬得發燙的柏油馬路。她越過了一大片建築工地,終於走到了城中村前麵。
眼前看到的一切,如她記憶中一般的髒亂。路邊有個小孩子,臉上髒兮兮的,正蹲著解大便,手裏還拿著塊餅在啃。
周小曼本能地一陣反胃。她甚至突然間沒有勇氣再往前麵走下去。正值盛夏的午後,城中村並不熱鬧,可寥寥無幾的租戶投到她身上的目光,依然尖銳地標注出她是外來人的身份。
這種差異不是來自於她的穿著打扮。她身上穿著的是最普通的運動衫,批發市場二十塊錢一套的廉價貨。可她站在那裏,常年藝術體操訓練塑造出來的體型與站姿,就標榜著她來自另一個世界。
周小曼恍然明白了周文忠為什麽不支持她練習藝術體操。不是搞體育的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而是這些額外的發展分,不符合她一個小土妞的設定。
精分的王八蛋!
她在心底狠狠地咒罵著這個神經病。強烈的怨恨與不甘,讓她鼓足了勇氣朝記憶裏生母的住處走去。
這邊除了一條寬一點兒的主道以外,房屋與房屋之間的間距都非常狹窄。村民們見縫插針加蓋著房屋,這裏是現實版的《功夫》場景。
周小曼以為自己會迷路,難以在這種蜘蛛網一般的地方準確地找到那間陰暗潮濕的農民房。可是沒用多久,她就走到了灰色的三層小樓前。她的生母馮美麗現在應該就住在這裏。
找到了地方,周小曼卻踟躕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就這麽堂而皇之地上門去打擾。上輩子,她找到生母時,母親是帶著她去外麵的茶餐廳吃飯的。那個時候,母親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在茶餐廳裏點單。
她沒有跟繼父繼兄打照麵。也許母親根本不希望她出現在新家人麵前。
周小曼直到此時,一腔激憤衝擊著的腦袋才慢慢冷靜下來。她魯莽了。現在的她,即使找到了生母,又能怎樣?她要求生母要回自己的撫養權?嗬,且不說周文忠肯不肯給。就是生母,也未必想要她回去吧。
再是理解生母的無奈跟不容易,周小曼也難以釋懷當年母親拋下自己的事實。她對母親而言,是個累贅。
周小曼近乎於冷酷地評估起自己在生父跟生母兩邊的生活質量。
跟周文忠一起生活,最起碼的是衣食無憂,有學上。
可到了母親這頭,情況就難說了。且不說城中村的生活環境髒亂差,首先上學就是個大問題。她的繼兄,在老家讀完小學後跟著父母到這邊,就沒有再讀初中了。戶口不在當地,想要上學,得交好大一筆借讀費。
周小曼不想成為母親的負擔。
她深深地看了眼油漆斑駁掉落的木門,默默地轉過了身體。她媽不容易,生活給了她媽太多的苦,她不怨她媽。
周小曼轉身的時候,恰好正對了狹窄的巷子。那裏麵傳來一陣叫喊聲,然後衝出一道她來不及看清的黑影,直直撞到了她的腿上。她嚇得“嗷”了一聲,本能地一個側翻避開,那黑影已經衝了過去。後麵追著一群操著方言叫罵的人。
大肥豬終於被堵在了巷子口,周小曼也被人群堵在了大門上,不得動彈。
滿身油汗的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追過來,拿著根一頭倒彎鉤的小拇指般大小的尖利鐵器,那鉤子一下子就穿過了豬的皮肉,鉤住了肥豬的喉嚨。吃痛的豬拚命想往後掙紮,卻被男人拽著鐵鉤死死拉住。
也許是尖鉤鉤住了喉嚨的緣故,豬怕越掙紮鉤子就刺的越深,中年屠夫一人竟然就製住了這頭肥豬。
周小曼驀然想到了貝多芬的名言:扼住命運的咽喉。用在此處,是那般滑稽,卻又分外貼切。
中年屠夫罵了句:“日你個球!媽賣比,還敢跑!”
另一個相貌跟他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輕男人,罵罵咧咧地操起把尖刀,一刀捅進了豬脖子。鮮血隨著出刀的動作,噴湧而出,大約是因為噴射的太急,甚至還帶著血沫。
周小曼嚇得“啊”的一聲尖叫,麵色慘白地釘在原地,連動都動不了了。
那血足足噴了好幾分鍾,原本力大無窮的肥豬才支撐不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它倒下以後,又奮力掙紮了一陣,最終不甘心地斷了氣。
一直到死,它連嘶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旁邊有人看得意猶未盡,滿臉醉酒般的酡紅,咂著嘴道:“這不出聲音來,總是少了個味兒。”
立刻有人駁斥:“行了啊,叫得瘮人得慌,就這麽不聲不響的,才好。”
周小曼渾身打著哆嗦,炎炎烈日都沒辦法驅趕她從心底發出的驚恐與寒冷。她想,她是沒有辦法在這種環境裏生活下去的。
殺豬匠家的女主人看了於心不忍,關切地問了句這個模樣陌生的姑娘:“你沒事兒吧。”
一句話出口,打了照麵的兩人都愣住了。
周小曼知道自己長得像生母年輕時候的模樣,這也是周文忠對她深惡痛絕的原因之一。眼前的這張臉,比她記憶中要年輕一些,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飽滿豐潤的。即使布滿了皺紋斑點,但臉的大輪廓還在,依稀可以辨認出年輕時的風采。
勾著豬喉嚨的中年男人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黃綠色的濃痰,扯著脖子叫罵:“馮美麗,水燒好沒有,別整天閑得逼逼。”
女人慌亂地應了一聲:“燒好了,燒好了。”
她眼睛盯著周小曼,瞬也不瞬。母女倆明明沒有提一個字,卻都在用眼神詢問“是你嗎?”
肥豬被放幹淨了血水,然後燙豬毛,接著開膛破肚,被買主迅速分走。
周小曼木然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驚恐與惡心交織在一起,她忍不住扶著牆嘔吐起來。因為藝術體操運動員的飲食結構要求,她重生以來,還沒有碰過豬肉。
馮美麗不安地看著這個個頭已經有她高的女兒。是的,她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她女兒,她唯一的骨血。
殺完豬的父子倆罵了一句什麽,年長的男人丟下一句話,帶著兒子去吃飯喝酒了。他今天殺的這最後一頭豬,就是為著村裏有人辦流水席。
圍觀看熱鬧的人也哄笑著散開了,被招呼去吃孫子的滿月酒。
周小曼垂著腦袋,捏緊了自己背著的雙肩包。她猶豫著,要不要隨著人潮一並散去。
馮美麗心情忐忑,悄悄覷著女兒。她有種難言的羞恥,覺得自己不堪的模樣暴露在了女兒麵前。女兒不願意轉頭看她,她也不敢強行要求。
周小曼咬著下嘴唇,半天才囁嚅出一句:“我不怪你。”
可是這句話一出口,她的眼淚卻怎麽也忍不住了。是的,理智告訴她不要怨懟。可是情感上,她還是難受。她掙紮了一圈,依然跟那隻被鉤子鉤住了喉嚨的肥豬一樣,無處可使勁,隻能眼睜睜地接受被屠宰的命運。
馮美麗將她拉進了家門,三層小樓最下麵的一間,陰暗潮濕,大白天的都沒有什麽光線。外頭不到八個平方大的地方,身兼了廚房跟客廳的重任,還擺著夫妻倆的床,裏麵是繼子的房間。
周小曼漠然地想,就是繼父跟繼兄願意接收她,她也沒有睡覺的地方。
馮美麗上上下下將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淚簌簌往底下掉。她哽咽著,像是怨懟又像是認命:“你怎麽知道啦?你爸不是說好了麽,就讓你認在薑家的名下。你媽我沒用,給不了你好日子過啊。小滿啊,你是不是在那邊受氣了,被人欺負了?”
周小曼幾乎又要落淚。是的,她最早的名字叫小滿,因為她是小滿那天生的。後來進了城落戶口,薑教授夫妻嫌棄這個名字不像話,才改成小曼的。
前世今生,除了媽媽,沒有人叫過她這個名字。
餐桌上是沉默的,與昨天的食不言不同,今晚的沉默帶著死寂。周小曼心不在焉地撈著麵條,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那個蕭索的背影。
上樓時,川川家的門是關著的,她不好過久停留,判斷不出裏麵是否有爭吵。
晚飯後的散步,因為薑黎情緒不高,取消了。周小曼忍不住焦灼起來,她借著丟垃圾的機會,下了一趟樓。
川川家又開始了拍桌子踢板凳,夫妻倆吵得不可開交。旁邊男男女女吃瓜看熱鬧,拉架說笑。兩個年輕的姑娘,還有扒著綠色防盜門縫隙看《薰衣草》,沉浸在美好的偶像劇氛圍裏不可自拔。日曆似乎沒有翻頁,這一切都跟前一天晚上沒差別。
時間在這裏,仿佛是靜止的。
周小曼下意識地尋找川川的身影。她沒看到那個古銅色皮膚的少年。也許他躲在房間裏,暫時逃避著這份難堪。
一直到丟完垃圾,她才無意間看見廢棄的涼亭裏,似乎有人的身影。
周小曼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認出了川川。不知道是不是路燈慘淡的緣故,他的臉分外慘白。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因為晚風的方向,送到了周小曼的鼻端。她輕聲道:“你受傷了。”
川川胳膊上的口子還在滲血,那是他爸拿酒瓶子砸他媽時,他拿身體擋了一下的結果。他媽趁機拿砧板敲了他爸的腦袋,一點兒虧也沒吃。
少年嫌這個研究所的小孩多事,冷淡地回了一句:“沒關係。”
周小曼沉默著,摸了摸口袋,確定下樓時帶著的零花錢還在。她本來是準備趁機買瓶可樂的。家裏可樂這回都搬到周家村去了。
她看了眼川川,低聲道:“你等我一會兒。”
她去藥店買了藥棉跟碘伏還有紗布膠帶回來,輕聲道:“其實你應該去醫院。我借錢給你吧。”
川川活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她。
周小曼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會這樣。你忍一下吧,我給你處理一下口子。我也沒給別人處理過,效果不保證。”
川川奇怪地看著這個以前幾乎沒有交集的女孩。他知道她,機械廠子弟中學裏唯一一個研究所職工的孩子。每天抬頭挺胸目不斜視,連走路的姿勢都露著一股“我跟你們不是一路人”的味兒。
他本來想拒絕的,可看到對方眼中那種說不出的蕭索意味,到嘴邊的話卻神差鬼使地變成了:“你等一下,我們換個地方。不然被人看見,對你不好。”
川川帶著周小曼來到了廠區的小公園。比起小區,這裏的路燈更暗淡,人跡罕至。
他們坐在小亭子的台階上,周小曼幫川川處理了胳膊上的傷口。她沒有謙虛,給川川用碘伏跟藥棉消毒口子時,對方疼得差點兒沒一把將她推開。然而縱使笨拙,周小曼還是完成了止血包紮工作。
她將剩下的藥棉跟碘伏塞給川川:“要是後麵不出血了,接下來兩天,你自己消毒就好,連紗布都不用蓋了。”
川川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周小曼,冷笑道:“你膽子可真夠大的。我帶你到這裏來,你就過來了。”
難怪這姑娘在學校的名聲不怎麽好。
周小曼茫然了片刻。這裏她認識。上輩子川川也帶她來過這裏。
那時她上高中,大年三十晚上,從周家村跑了出來。周文忠夫妻帶著周霏霏還有薑教授夫妻,去國外旅遊過年了。她沒有鑰匙,不得家門而入。天地茫茫,沒有她的容身之處。漫天的煙火,那麽璀璨那麽美,到處都是歡聲笑語。然而熱鬧是他們的,與她無關。
屬於她的,隻有徹骨的寒意跟無處為家的恓惶。
川川當時蹲在小區的綠化帶邊上,臉上有傷。他喝著啤酒,將夾著火腿腸的麵包施舍給了她。他帶著她到了這個廢棄的小公園,將剩下的啤酒倒在台階上,一語不發。
更早以前,他在她被小混混打劫的時候,幫過她一回:“行了,這我鄰居,兔子不吃窩邊草。”
大約是她的迷茫打動了川川,後者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問了她一個問題:“你就這麽愛管閑事?”
周小曼笑了一下,答非所問:“我傍晚回家時,看到你出小區了。”
川川抬頭看星空,悶聲道:“給我爸買酒去了。”
周小曼點點頭:“嗯,他們好像又吵架了。”
川川煩躁地想抓頭發,結果扯動了胳膊上的口子,疼得他“嘶”了一聲。
周小曼無聲地笑了,好心地勸他:“你別動了,不然又要滲血了。”
川川憤恨道:“早晚有一天,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周小曼點點頭:“早晚有一天,我也會離開。”
川川嗤笑起來:“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就是無病呻吟。爸媽逼你們多彈一個小時的鋼琴,就好像天塌了一樣。”
周小曼也笑了:“我不會彈鋼琴,我沒學過。”
川川被噎住了,轉而追問道:“你要去哪裏?”
周小曼歎了口氣:“我想買一棟房子,最好是別墅,我喜歡寬敞的地方。最起碼的,我先得想辦法離開這所學校。”
川川冷笑:“也是,鶴立雞群格格不入。你跑去我們學校顯擺什麽。你這種人,怎麽會看上我們那種垃圾學校。”
周小曼一時間茫然,她無法跟川川解釋,她為什麽非要轉學。她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遭遇了什麽,隻是心中那個聲音一直在催促她遠離。
她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那麽你呢,你離開準備去哪裏?”
川川咒罵了一聲,已經不耐煩跟周小曼交談下去,隻含混應付著,他想去海上。
周小曼點點頭:“嗯,那你得先去學航海吧,不然總不能靠自己遊泳去大海。”
川川覺得這女的真是怪胎,完全沒有辦法跟她講話。他覺得自己在女孩子麵前應該有風度,不好拉下臉來破口大罵。
好在周小曼也沒有深聊下去的打算,她丟下一句:“川川,你別放棄。我想看看,這輩子,你會活成什麽樣兒。”
最起碼,不應該跟上輩子一樣,背負著一條人命,四處逃竄吧。
周小曼的記憶是破碎的,她記不清川川究竟是為什麽會出人命官司。隻知道,後麵很久,川川都是失足少年的代表人物。
回去之前,周小曼去小區門口買了酸梅湯跟涼粉。
她上樓,招呼周霏霏過來吃點兒:“我在店裏買的,做東西的師傅都戴著帽子口罩呢,挺幹淨的。囡囡,你吃點兒吧。晚飯你吃的太少了。”
周霏霏神色懨懨,興致不高的樣子。她嚐了一口涼粉,小小聲地問周小曼:“姐,咱們原本是有個哥哥的。”
周小曼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而不語。傻姑娘,我們要是有哥哥,就不會有我們了。
薑黎從房裏探出腦袋,微微皺眉:“囡囡,晚上少吃點兒涼的,肚子會不舒服。”
周小曼乖巧地喊“媽”,問她要不要喝點兒酸梅湯消暑。
薑黎目光從周小曼臉上滑過,沒給回應。她總疑心今天下午的事,囡囡是被周文忠的這個女兒給利用了,當槍使。
周小曼假裝沒有意識到薑黎探究的目光,她倒了杯酸梅湯慢慢喝著。沒有可樂,讓她焦灼。她當時身上剩下的錢,隻夠買一份涼粉跟酸梅湯了。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買到可樂。
第二天一早,周小曼就被吩咐自己坐車去薑教授家。周文忠害怕她趁機跑出去瞎玩,讓那頭嶽父嶽母等的焦急,看著她上的公交車。
周小曼已經有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有喝到可樂了,她心中的焦灼越發強烈。據說可樂能夠讓人上癮,她大約就是可樂依賴症患者。以前工作時,她可以為了省錢,走上三公裏,好拿省下的路費去買瓶可樂喝。
公交車一直開到薑教授家附近。薑教授已經跟妻子黎教授已經在車站等著。周小曼看著頭發花白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在周霏霏出生之前,她真的以為自己是小公主。等到有了周霏霏,她才知道得寵大丫頭跟千金小姐之間的區別。